“天啊!你怎么连这都知道?”春眠吓得小嘴都阖不拢了,莫非尚书左丞府里有他布下的眼线?
“说来话长,我们到凉亭那儿坐下吧!一直站在这里讲话也不是办法。”
“哦!好。”春眠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穿过月光下的夜来香、昙花、月桃树,来到小池塘旁的凉亭里。
严忍冬将油灯放在石桌上,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你一定猜不到是谁告诉我的。”
“是谁?”春眠疑惑地皱眉。
“我母亲。”严忍冬感慨道。
“伯母?啊~~她都听到了吗?”春眠回想起后花园那一幕,不禁动摇起来,但又十分感动,“可是伯母一句也没多说……”还那么温柔地任她拉着在后花园乱逛。
“似乎全听到了,她也知道夏艳夫人是你母亲。你母亲说了难听的话吗?”
春眠摇摇头,“她只是……自始至终不承认她认识我……但这比怒骂我更让我难受。”
说着,眼泪又在眼眶打转,她深吸一口气抬头,不让泪水掉下。
看她这副模样,严忍冬的心猛地抽紧,他握紧了右手拳头,怒气整个沸腾,“那个女人——”
察觉到他的愤怒,春眠急忙按住他的手,“你不要怪她,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她在见到我时也动摇了一下,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抛弃你的母亲,你还为她说话?”
“我不知道她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无法怪她,现在这样就好了,我见过她就好了。”
“但你还是会难过。”严忍冬心疼地指出。
“难过一下下就好,这个事情就这样圆满结束了,我只要哭过这一夜就好。”她拚命说服着严忍冬,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严忍冬深深叹一口气,猛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缩紧双臂,“那你现在哭吧!”
春眠下颚靠在他肩上,勉强笑道:“哪有人说哭就哭得出来的?”
“我叫你现在全哭出来。”严忍冬不悦道:“又不是圣人,干嘛这么压抑、这么宽大为怀,你就完全不恨她?”
“……有一点点……恨。”说着,春眠就说不下去了,她闭紧眼睛,泪水不断从眼里涌出,流到严忍冬的肩头。
本来她抿紧唇,只是泪流不止,后来却忍不住哭嚎出声。
她搂紧严忍冬的颈项,大哭起来,恸哭的声音令人听了全身战栗,她好心酸、好心痛,她恨过她母亲,很深很深地恨过。
严忍冬搂紧她,再搂紧她,像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光似的搂住她。
他的鼻头酸楚,也紧闭着眼静静听她的哭泣,同时他也想起自己对母亲的爱恨交织,那所有的混沌似乎都在她的泪水滂沱下洗干净。
春眠一个人成长一定很寂寞吧?看见别人有父母时一定很羡慕吧?想念着连脸都不知长什么样的父母,一定很酸楚吧?当得知母亲还在人世,却不要自己时,又会感到多么深的背叛、多么羞辱——自己竟是个连母亲都不要的孩子……
这样大哭着母亲也不会微笑地拥抱自己、接纳自己,不会感动地说“没想到你还活着,我找了你好久,我好想你”。
但是只希望这样哭泣过后,疼痛能减轻一些,伤口能弄干净,如此只要等待时间疗伤,便会结疤、脱落,又恢复成完整的自己。
就这样哭了许久、许久,春眠终于打着嗝不再哭泣:严忍冬像照顾孩子般轻拍她的背,一边扬起淡淡笑意,“真是跟小孩一样,竟然哭到打嗝。”
“才……没……嗝……没……有……嗝……”春眠打嗝打个不停,她自己都苦恼地皱着脸。
“我教你治打嗝的方法,你先深呼吸,然后憋住。”他让春眠离开他臂弯,望着她的脸教导道。
春眠按照他说的做,一边打嗝一边深深吸气,努力憋住。
“然后在心里数十下,一、二、三……”
春眠专心地开始数数,突然冷不防遭到严忍冬的搔痒攻击,他的大手直接搔她的腋下。
“等等——哈哈哈——不行啦——很痒耶——我会跟你翻脸——啊——”春眠怕痒怕得要命,东躲西逃,然而始终被严忍冬牵制在自己的怀抱中,她又笑又怒地双拳捶打他。
“不打嗝了吧?”严忍冬突然握住她捶打的双拳,制止住,满脸促狭地望着她。
“欸?”春眠一怔,蓦地察觉,对耶,打嗝停止了。
“这种惊吓疗法比憋气更有效。”他笑道。
“什么嘛!不准再用这种方法了。”春眠娇嗔。
“明明就很有效,而且托这方法之福,还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他捉弄的目光打量着她。
“什……么事?”春眠戒备地盯着他。
“就是我未来娘子的胸前还满值得期待的。”
“你这登徒子!最好下十八层地狱去!”春眠羞窘地又不停捶打严忍冬。
严忍冬笑岔了气,再度制止她的攻击,压制了她的双手,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们交换了缠绵的吻,吻到彼此气喘吁吁才停下,严忍冬逸出渴求的叹息,“我还是跟皇上告假,早点娶你进门、早点让你成为我的人,免得我忍得那么辛苦。”
春眠满脸通红,“别说傻话了,才上任没多久就为了我告假,别人肯定当我是祸水看待了。而且我其实还是很希望能得到伯母的允许,在她面前举行婚礼。”
“在母亲跟前举行婚礼,现在看来倒也不像不可能的事了。”严忍冬忆起母亲说话的态度,似乎有很大的转变,她对春眠充满怜惜。
“真的吗?”春眠欣喜道:“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觉得伯母跟你好像,都外冷内热,所以容易被人误解呢!”
“我有我母亲给人感觉那么差吗?”严忍冬不悦蹙眉。
春眠敲了他的头一下,“说这什么话,你比伯母可差多了。身为儿子还这么猖狂,一直顶撞自己母亲,又不是还没长大的少年。”
“是、是,你说得都对,说实在话,今天我稍微反省过了,或许母亲只是以她的方式爱着我,只是那方式不幸地造成了某些遗憾,但文雪霞的死绝不是母亲的错。”严忍冬静静地诉说。
虽然这么多年的埋怨,让他们无法一下子就放下心防面对彼此,不过或许终有那么一天,他跟母亲之间的隔阂能因时间而消弭,他们终能彼此谅解,坦承对彼此的爱。
春眠扬起满意的笑容,道:“忍冬真好,伯母也真好,你们其实是一对很棒的母子,未来能够拥有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婆婆,我会觉得非常幸福。”
“是因为你,我们才幸福的。”严忍冬的声音充满感情。
尽管夜寒露重,他们还是絮絮叨叨地聊个不停,聊到两人都呵欠连连,油灯将熄,才恋恋不舍地回去彼此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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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十五,天气微阴,在严忍冬去宫里工作之后,春眠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大厅,却见到严老夫人正在叫人备马。
“伯母,要去哪吗?”春眠问道。
“没什么。”严老夫人还是不习惯对春眠表现亲匿,她依旧是冷冷结束话题,不过至少不是像之前那样,硬是回了一句“不干你的事”。
“姊姊,我有点头晕脑胀的,可能是昨晚太累的关系,这次就不陪你去了。”宝姨正好进大厅来,一脸虚弱地对严老夫人道。
“哼!真是药罐子,你快回房休息吧!我不需要人陪。”严老夫人虽然话说得直接,却还是多瞥了一眼宝姨的脸色,似乎有些担心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