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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晃着起身应道:「多谢朱大人美意,不过,沈某实在是不胜酒力,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了,告罪、告……」话语未毕沈瑶便猛然跌坐下来,手扶太阳穴蹙起了眉头。

  「沈大人。身体可有不适?」宋太守慌忙关切的问道。

  沈瑶摆了摆手没有出声,看似痛苦之极,举手投足间却依然优雅得体。

  「少爷是头痛病犯了,一喝醉就这样,睡睡就好,不碍事。」那名唤凌琰的贴身侍卫恭敬的走上前来。



  众人一听这话便纷纷起身说告退,宋太守连忙吩咐那两位杭州名妓扶沈瑶到上房好生侍候。他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在搀扶之下级缓起身,不料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偏,整个人正巧顺势靠上了如星的肩头。

  那少年忽然受压,顿时觉得双腿一软,幸好凌琰及时分担了一部分重量,才不至于跌倒。

  那一身黑衣,身型适中的凌琰,自幼随沈瑶一块儿习武,做他贴身侍卫也有六七个年头了,少爷心里有什么主意,不用说他也猜得透。见沈瑶眯着眼倚在如星身上不肯挪动,他只得说道:「宋大人,我家少爷醉得厉害,怕是无福消受大人的美意,就只将这唱曲的留下如何?」

  宋大人赶紧应了,挥手示意其余闲杂人通通退下。

  一干人等将沈瑶扶人床榻,如星垂手立于一旁暗自哀叹,姨丈竟然糊涂贪财到这种地步。宋太守只使了他三贯钱,就将自己推入了虎穴,幸好这沈大人醉得不轻,不然可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转念又一想,沈大人应该是正人君子吧?否则也不会在大街上救一个素不相识的贫家少年,他有这等侠义心肠自不会是奸邪之徒。

  「总算都走干净了。」沈瑶沉声低语。



  如星猛一回首发现他不知几时竟已起身端坐于桌前,且神色无丝毫异常,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家少爷酒量可好了,上等的状元红连喝几坛都不会醉,区区几杯水酒算什么!」沈家大少爷随侍左右的另一位仆从,得意洋洋的望着如星。

  「多嘴。」沈瑶品着茶,冷冷的斜瞟了他一眼。那人顿时脸色大变,噤若寒蝉。

  「呃、那个,沈大人,草民不妨碍大人休息,这就出去了。」说罢即移向门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星见那家仆如此惧怕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主子,本能觉得沈瑶实质上似乎并非表面这般无害,便认为自己应该早些开溜为好。

  「站住。」沈瑶将茶具往桌上一顿,缓缓说道:「本官准你退下了么?」

  「这……敢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沈瑶喝退左右,示意他站近些:「自己想想,有何事是你该做又未做的?」

  经他提点,如星方才记起先前在市集上两人还有一面之缘,慌忙恭身道谢。

  「当真感激本官?那你打算如何酬谢啊?」沈瑶脸上平添了几分笑容。

  「酬谢?小人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酬谢大人?」下意识与他四目相对,如星只觉后背忽然冷汗淋漓,他的眼神不知何时竟变得极为凌厉。

  「这话倒不假。不过无须担心,本少爷教你个法子可好?」他的双眸瞬间又满含笑意,自称也由「本官」改为了「本少爷」,更使如星深信此人绝对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以身相许。」果然不出所料,轻飘飘的四个字脱口而出,直吓得如星脸色铁青,受惊小兔般三蹦两跳远离沈瑶,缩到了屋角。开什么玩笑!我是男的,男人之间怎么个「许」法!天啊,京里的大官怎么也会这样胡来?有钱就去烟花柳巷,找我做什么!

  沈瑶见他吓成这般模样一阵大笑,随后身形一闪,便倚上前来,如星一心反抗,刚推攘了几下,却见沈瑶折扇一晃,眨眼间便封了他周身穴道,使其动弹不得。

  「呵呵,被本少爷盯上的猎物可没有逃得了的。」说话的同时左手已抚上了他嫩滑的脸庞。如星惊恐之下,一层水雾顿时蒙上了那明媚的双眼。

  「喂、别哭啊!开个玩笑而已,胆子这么小……既然如此,暂且不碰你便是。」沈瑶说罢笑着解了他的穴道又后退了两步。

  如星只觉得全身瘫软,呆呆的跪坐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低声骂道:「狗官,之前还以为你是好人,眨眼就变了脸,你们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尽是些无耻卑鄙的伪君子,白拿朝廷俸禄却只知道欺压百姓!」

  「都已经放你一马了,怎么反倒还辱骂本官?」沈瑶只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说辞,不知怎么竟未曾动怒。

  「您不是说『暂且』不碰我么?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得好看些!」如星白了他一眼,咬着牙恨恨的说。

  「你这小家伙倒还有趣,那些说辞是别人教的还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考虑清楚再回答本官,上述言论可是杀头的罪。」沈瑶俯视着那少年,不知怎,竟突然想起了离京之前的事情来……

  ***

  夏末的某日午后。沈瑶翻身下马,略整衣冠,大步流星进入了郓王王府。他身穿素白细布斓衫,下着浅粉绿绢裤、长靴,乍看之下像是位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却又头戴镂金发冠、腰垂碧玉佩,一身华贵。

  「子璋兄,来得正巧!」郓王楷与沈瑶相交甚密是位温文尔雅的年轻王爷,他向来称其为兄长以表亲近,只见他笑孜孜的自内堂急迎出来,也不等沈瑶作揖行礼,一把扣住他右腕就往屋里引:「父皇近日刚赐了幅好画,一并来瞧瞧。」

  沈瑶被硬拽入书房,两人啜着香茗将范宽的那幅《雪景寒林图》细细品评了一番,郓王楷兴致高昂,竟命侍从取来范宽的其余藏画,打算就此一一对比研究。沈瑶见状只得笑问:「郓王爷,您是否以为子璋今日是专程来赏画?」

  郓王楷一听此言,这才察觉沈瑶已到近一个时辰自己居然还没问他来意,确实有些失礼,如此一想神情中便略带了些歉意,但嘴里却不愿示弱:「知道沈大公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见你面有『春色』,想必没什么要紧事,先看看画有何不可?」说罢却又立刻命人撤掉画轴,上了些时鲜瓜果。

  「春色?七日后小儿周岁,设有家宴,想请王爷过府坐坐。此事何『春』之有?」沈瑶一听那两字便觉头疼。他也想好好感受一下「春风」,可找不到合适的人呀!

  「周岁?这么快?好说,我一定命人备份厚礼。不过,这不是正题吧?」两人年幼时便已熟识,郓王楷自然极易猜透他的心思。

  沈瑶淡然一笑:「王爷英明。昨夜我与皇上对弈侥幸胜了高,赢了个彩头,皇上恩准子璋出任两浙转运使兼杭州太守。一直听说此处风光秀丽,年少时就想游历一番,却未能如愿,如今也算……」

  「唬谁呢?」郓王楷随手从青釉瓷碟中取块桂花糕堵了他的嘴,「你呀,人称玉面公子,漫游花间近十载潇洒似仙,现今却忽然为情所困。下棋赢得彩头?哼,这官职八成是你连哄带骗从父皇手里硬要的!为了那个婢女吧?」

  「月娘是我的爱妾,犬子生母。」沈瑶面色略有不佳。

  其实,小妾与婢女的身份原本也差不了多少,其子也只是庶出,待遇与嫡子相差甚远。郓王楷听他严肃辩白不禁想要发笑,又担心刺痛伤感中的挚友,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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