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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垂常二人同时噫了一声,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摩诃和尚。

  「怎么?你们可有认识?」朱离看出了些端倪,忙追问道。

  「那和尚武功不凡,江湖上说不定小有名气。」

  垂丝君见他恳切,正欲将摩诃之事说出,反倒被常留瑟捏了一下手心,硬生生将话噎住。



  却听小常代答道:「不认识,不过我恰好知道个寺院,里面的大和尚喜欢照额上整那种颜色,改天帮你问问便是了。」

  殷朱离几分狐疑地听了,想到这多少是个希望,也就由着小常摆布。

  这时候垂丝君才提起了正经事,当即顺手将常留瑟的左肩剥出来,叫殷朱离仔细察看。

  事实证明季子桑的调养得当,常留瑟的肩伤正有条不紊地恢复。

  垂丝君期许的恢复速度实在有些勉强,其实他本人也多少受过些皮肉之苦,理应知道伤愈的过程没有想像的迅速。

  殷朱离觉得没有必要再对伤口作任何处理,只是遣了常留瑟到听醴潭中吐纳运功。



  等到小常走进了洞里,他便将垂丝君顿到一旁,质问道:「方才听见常留瑟改口唤你大哥,你们难道又有了什么故事?」

  垂丝君心想事到如今无需隐瞒,便将那日在青楼办事、结契、以及后来寻回陆青侯遗体的事简单交待一过。

  殷朱离脸色忽青忽白,显然是大大地出乎意料,并且完全不符合他的看法。垂丝君已经作了准备要去听他的诟叱。

  然而殷朱离只是扶了扶额角,突然提起一件事来。

  「说起药,我这里倒是有件稀奇事,一直疑惑得不到解决。且说给你听听,看看时间上有没有什么关联。」

  事情其实很简单,便是大约在数月之前,谷里倾倒丹渣用的井中莫名其妙增多出近似药的微小成分。

  初时殷朱离只以为是炼丹的药物互相作用,然而数天之后重覆同样的配方,却再检不出药的存在。

  殷朱离说道:「现在想来,山宅里的池水乃是那口井的上游,而那些疑似春药的东西,恐怕就是从你的山宅里流出来的。」

  垂丝君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你是说,常留瑟可能留有药,甚至于青楼的那场意外,也是他一手策划?」

  殷朱离也不表态,只反问道:「当时他可有哪个途径,能够得到药?」

  垂丝君低头思索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说:「我会回去查看。」

  常留瑟在听醴潭中催动内息,行气约两个小周天,感觉浊气自四肢百骸逸出,便慢慢起身,一边垂丝君早已不动声色地入洞来,递上布巾,又帮他将衣物一件件裹紧了,带出洞与殷朱离道了别。

  二人回到崖上,垂丝君把小常放下,低声询问道:「殷朱离说的似乎就是摩诃和尚,你为何不让我说?」

  常留瑟叹道:「大哥一向英明,这事上怎么就糊涂了呢?我们看见的那摩诃和尚,衣衫褴褛,脚上又挂着锁链,分明是在赎罪苦修,想来对于过去之事依旧耿耿于怀。你把这事告诉了朱离,难道要他内疚自责?倒不如把和尚的现状探完整了再作计较。」

  垂丝君心里已装了别的事,也就不再多言,两人回了山宅,各归各处。

  当天晚上垂丝君便将棋叟叫了来,问他上次如何处置的那六个春宫内画瓶。棋叟不知其中典故,老实回答埋在后门头一棵竹子下。

  垂丝君去挖,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与此同时,常留瑟将写给小季的第一封信卷细了,仔细塞进柳叶青脚上的小银管里。

  摩尼寺既然是在临羡,那么找季子桑来调查摩诃和尚,实在是最妥贴的选择,只不过常留瑟做这事,并不是单纯为帮殷朱离,即便是得了什么确切的消息,他也要先掂量掂量,看看有没有说的必要。

  天明时他把柳叶青放出去,简单用了早膳后便去练功。

  常留瑟原以为垂丝君见了他的努力一定会有些想法,然而整上午过去了,垂丝君始终没有出现。

  近午时,常留瑟怏快地走前院,却见惯常清冷的正厅桩布置一新,披红挂绿,竟比当日结契更为讨彩。

  他只当又有喜事,然而努力回想却不得半点头绪,最后只能认为是在庆贺垂丝君寻着了陆青侯。

  今昔两相对比,他立刻觉得那红绿刺眼,看得人头晕目眩,所幸这时棋叟棒着一碟糕点过来,见他望着锦缎出神,于是朗笑道:「过年过节,虽然俗气,但是吉利彩头总不可免。」

  常留瑟愣了愣,终于笑出声来,竟是春节要到了。

  午后不久,垂丝君回来了。

  常留瑟习惯性地贴上去,男人也没有避开,反而低头与他对视一阵,忽然叹了口气,妥协似地由他擒住了胳膊。

  ***

  春节将近,宅里上下都忙着釆办准备。

  垂丝君让常留瑟也相帮着几十老头拾掇些器物。

  小常很高兴地应了,他原本过的就是亲力亲为的苦日子,普通的扫地除尘、煎炸烹煮均不在话下,如是热闹地过了两日,就到了小年夜。

  这天一早落了场小雪,常留瑟倚在门边团手看着冰凌。

  垂丝君走过来说道:「待会儿一起去崖下,请朱离晚上一叙。」

  常留瑟点头应了,两人约好一刻钟后在后门见面,来时垂丝君手上却多了两个大竹篓。

  小带接过其中一个,发现里面竟是里外一整套簇新的衣服。

  他疑惑道,「这是要去干什么?送衣服么?」

  垂丝君讶异道,「你难道不知除夕需要沐浴徐尘,以期新的开始?宅子今日所有人都要沐浴,而我则习惯在这一日去听醴潭。」

  常留瑟从小缺人管教、礼裕讲得不多,这番听了才记在心中。

  却又突然明白这是要二人共浴,心中顿时惊喜起来,却依旧低垂着脸,一语不发地随垂丝君下了谷。

  谷中依旧冷清,满地凌乱也丝毫末见收敛。

  垂丝君敲了水府的门,未有人应门,便知道殷朱离不在谷内,于是拿了早准备好的请帖插到门缝里。

  常留瑟问道:「你这样邀请了,可是殷朱离腿脚不便,又怎么能上得去山顶的宅院?」

  「他自然有办法上来,你不必担心。」垂丝君回答,「有水的地方就难不倒他。我们且顾自己去沐浴罢。」

  常留瑟一听沐浴三字就有些脸红,却又生怕垂丝君反悔了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

  沐浴与寻常练功不同,不仅要提神健气,需该彻底清除身上的污垢,那听醴潭水已经被殷朱离做了些特别处理,比往常清澈许多,更透出一股有别于寻常药材的芳香。

  垂常二人各自放下了竹篓,一件件解脱了衣裳,相继走入水里。

  垂丝君竹篓里还有一种软木作的浮盘,在上面搁了布巾与夷皂并植篦等物,便在二人之间的水面上漂着。

  沐浴并不是喝茶会客,不需要寒喧客套,然而饶是如此,垂丝君坐在水潭这边,看着小常头顶布巾直把半张脸埋入水中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你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虽然紧张有紧张的原因,而那原因垂丝君知道。

  午前他下山去了城里的青楼,曾经服侍过常留瑟的紫嫣姑娘已经赎了身,他便只能向老鸨打听。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调教开苞破菊的清倌所用的药,一切果然都是常留瑟的杜撰。

  垂丝君回想起那夜自己反常的痴狂索求,只恐怕也与常留瑟脱不了干系。自己与他之间的情缠,根本就是布下的棋、织就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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