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总管说今天晚上要设宴宴请晋国来使,大人身为上卿大夫,必须参加,怕大人的身体撑不住,总管盯着大人睡觉呢。”那下人边说边偷笑。
吕和良也微微翘起了唇,想着总算还有一个温总管,能制住这位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身体的上卿大夫,要不然,只怕早就夭亡了。
其实吕和良不知道,不止是今天,自从凌闲云搬到别院来的这大半月里,温总管天天都要盯着凌闲云午睡,以前他还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凌闲云还懂得收敛一点,可现在,天天半夜三更通过密道跑回凌府去偷看桃雁君,在东厢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等回来再想睡也难了,以往规律的生活完全打乱,温总管实在怕凌闲云的身体撑不住,这才要天天盯住,晚上睡不足的,就在白天补回来。
喝了一口茶,吕和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那下人:“凌大人为什么突然搬到别院来?府里住得不舒服吗?”
那下人笑了笑,回了一句“大人的想法做下人的怎么能知道”,显然早得了吩咐,桃雁君在凌府的事情绝不能外传。吕和良也知道他这话问得唐突了,挥了挥手让那个人下去。
约莫过了三柱香的功夫,吕和良也喝了不下四、五杯茶,凌闲云终于来了。
“凌大人。”吕和良连忙站起来行礼。
“请坐。”凌闲云在主位上坐下来,望着吕和良微微一笑。
吕和良会意,忙道:“大人,今日迎接晋国来使,下官按您的吩咐去做了,顶了柳芫卿几句。”
“他有什么反应?”
吕和良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才道:“正常……也不正常。”
“嗯,怎么说?”凌闲云饶有兴味地看着吕和良。
“说他正常,是因为柳芫卿此番前来,是代表晋国来修好,自然不愿与朝臣搞僵关系,即便下官说话冲了点,他不与理会也是情理中事;说他不正常,是因为,听人说晋柳先生一向自视甚高,他在晋国又是桓侯府的得力之人,最不容旁人对他无礼。”吕和良说到这里,抓了抓头,显然搞不清楚柳芫卿的反应究竟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凌闲云垂目,半晌才抬眼,淡淡地笑了。
“与八年前比来,他的城府更深了。看来,今儿晚上,我要好好会一会这位晋柳先生了。”
第五章
为了显示对于两国修好的诚意,这次的晚宴,楚王和王太后都出席了。晚宴设在正德殿,管弦声起,舞带飘飞,将这平日里肃穆庄严的殿堂带进了一片歌舞升平。
楚王只是个十龄稚童,要他在这样的场合里正襟危坐,实在勉强了些,凌闲云到来向楚王行礼的时候,一只眼睛悄悄向楚王眨了眨,小孩儿像是得了什么趣味似的,绷得紧紧的小脸蛋上露出一丝笑意,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只怕他已经飞奔到凌闲云怀里了。
向楚王行过礼,再向王太后见礼,王太后一见凌闲云,就关心问道:“云弟,你有些日子没来宫中请安了,最近身体可好?”
“吃得好,睡得香,太后看我气色如何。”凌闲云笑着回答。
王太后见凌闲云面带红晕,果然气色极好,当下就宽了心,免了礼让他落座。
凌闲云坐下后,一抬眼就看到柳芫卿,八年的时间让这个人变得更加俊美,也增加了一些气派,与周遭几个官员举杯闲聊,竟是未语先笑,引来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就连王太后,也是带着几分欣赏几分痴迷地在看柳芫卿。
不管在哪里,相貌好的人总是会让别人有想接近的欲望,如果没有桃雁君,凌闲云也许会跟在场大多数人一样多看几眼,而现在,一想到柳芫卿对桃雁君所做的事,他就难抑从心底泛上来的怒意,只差那么一点点,桃雁君就真的死了。
好象是察觉到了凌闲云的目光,柳芫卿突然转过头来,一眼捕捉到凌闲云没来得及隐藏起来的怒意,不由一楞,没功夫细想,那边凌闲云已经换上笑容,遥遥举杯,仿佛先前看到的怒意,只是柳芫卿的错觉。
正在交谈时走开是很失礼的事情,柳芫卿自从进入桓侯府之后,就很注意这种事情,更何况现在还是身在楚国,他分外丢不起这个脸,所以看到凌闲云举杯,他只能向凌闲云微微颔首,拿起自己的酒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楚国的宴会不像晋国一样讲究规矩,参与晚宴的官员和家眷可以随意走动,尤其是宴中,楚王毕竟年纪小,打起了盹来,于是王太后就带着楚王先行离宴,这之后,晚宴的气氛就更活跃了,一些胆子大的女眷都围到了柳芫卿的身边。
凌闲云一早闪身到了角落,作为楚国最年轻的上卿大夫,虽说身体弱了点,可那长相并不比柳芫卿差多少,五官是不如柳芫卿精致,然而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却胜了许多,更何况凌闲云的孱弱也能最大限度地激发那些女人的天性,所以凌闲云一直都是那些千金小姐爱慕的对象,以往这种很有可能被公开调戏的宴会他是不来的,可是为了就近观察柳芫卿,他今天来了。王太后和楚王一走,他就躲进了角落,这样既不会被爱慕他的女子纠缠,又可以暗自观察柳芫卿的一举一动。
柳芫卿类似于柳下惠的神态举止让凌闲云开始联想他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都是姓柳的,真要这样,那色诱的招法就用不上了。这个柳芫卿,果然不简单,观察了这么久,好象没什么弱点可抓。
一无所得的凌闲云乘人不注意,走出了正德殿,后花园里的空气很新鲜,他多吸了几口气,将胸口的闷气散掉,他这样的身体,始终不能适应这种的场合,这才待了多久,胸口便发闷了。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脑中浮现出桃雁君的睡脸来。
这些天来,他夜夜偷入东厢,只坐在床边呆呆地看桃雁君的睡脸,月色照进屋里来,给那张脸凭添了几分朦胧。好想摸一下,只一下就好,凌闲云的心里不知转了多少次这样的念头,有几回几乎就伸出了手,却总在即将碰触到的那一刻,缩了回去。
钦慕多年的人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的地方,想摸而又不敢摸,这样的挣扎似乎很痛苦,可是凌闲云却享受着这种痛苦,他知道他这副随时都有可能破灭的身体不应该去招忍任何人,能够享受到挣扎的痛苦,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惠。
“凌大人!”
柳芫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凌闲云并不惊讶,在正德殿里,他观察柳芫卿的时候,柳芫卿又何尝不在偷偷地看他,两个人视线交接了不下三回之后,凌闲云才走出了正德殿,他知道,柳芫卿一定在随后找借口跟出来。
“晋柳先生。”凌闲云转过身,毫不怀疑柳芫卿能从别人那里问出他的身份,鼻尖闻到从柳芫卿身上传来的阵阵脂粉香,面上不禁露出一抹浅笑,楚国女子的大胆开放显然让这个人吃了些苦头,只可惜没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枉费他特意安排了几个舞妓混在那些女子中。
柳芫卿好象知道凌闲云在笑什么,抬手闻了闻,然后对着凌闲云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让凌大人见笑了。”
月光照在柳芫卿脸上,将那副原本就精致的容貌衬托得更如玉雕一般,看得凌闲云一楞,随即道:“晋柳先生定力过人,佩服犹不及,哪里会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