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杀桃雁君,却很困难,以当时柳芫卿的能力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为桃雁君,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背后有楚国南部最大的望族桃家撑腰,桃雁君是名门子弟,士族出身,而柳芫卿却只是一个依靠自身天赋从普通人家爬上来的一介平民,无权无势的平民想跟士族斗,结果可想而知。
这也是柳芫卿最恨桃雁君的地方。桃雁君,已经是天上骄子,已经有了身份,有了名誉,有了一生的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来踩他一脚。
恨过之后,是处心积虑的杀机,柳芫卿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回到晋国后,先是在桓侯府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获取桓侯的信任,同时,他也暗中调查桃雁君的点点滴滴。柳芫卿很清楚,要想杀了桃雁君,就要先断其羽翼,只有逼桃雁君离开桃家的保护,他才有机会。
可是像桃雁君这样的人,桃家怎会轻易放弃,就在柳芫卿连用手段不成一筹莫展的时候,桃雁君自己送上了门来。仿佛是楚国有意的报复,当初柳芫卿跑到楚国连赢一十八场,如今,桃雁君也来到了晋国,把晋国一众士子羞辱了个遍。
谈桃色变,几乎在晋国成了某种禁忌,到最后,已经没有人敢再接桃雁君的挑战,眼看晋国的威严就要扫地,就在这时候,却突然爆出了桃雁君跟桓侯府的二公子裴清断袖相交的丑闻。然后,晋、楚两国同时掀起了涛天大浪,桓侯府逼令裴清杀了桃雁君以正其名,桃家则放出话来,如果桃雁君不悔悟,便要派出桃家暗影,追杀二人,至死方休。
桃雁君对桃家的追杀令嗤之以鼻,自发公告,与桃家一刀两断,从此恩情两清。而裴清,因为反抗桓侯府的命令,被打成重伤逃出了桓侯府。从那以后,桃雁君跟裴清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桓侯府英气勃发的二公子,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奇才智士,就这样,一生前途尽毁,晋、楚两国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叹息,只有柳芫卿,在无人时,阴冷冷地笑了。除了当事者,没有人知道,在这场事件中,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可是无论怎么不光彩,这一次的赢家,是他。
桃雁君,没有了桃家的支撑,要除掉他还能有多困难。柳芫卿不急,他是非常非常有耐心的人,他等了八年,他用这八年的时间,成功地掌控了整个桓侯府,终于,除掉桃雁君的时机来了。
他成功了不是吗?八年的隐居生涯,让桃雁君失去了当年的敏锐,一点点毒药,就取了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的性命。柳芫卿很高兴,最后的赢家,始终是他,不是桃雁君,而是他柳芫卿。
终于,他又踏上了楚国的土地。放眼望去,天高山远,云白水绿,这天下,论才智,还有谁能胜过他,晋柳先生柳芫卿之名,他要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怀着满腹的得志,柳芫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马鞭,快马疾驰,带着他的百人卫队,在楚国的官道上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如此急行,大约过了十七、八天,柳芫卿一众人等终于抵达了楚都郊外,先派一人去报信,柳芫卿则放缓了行程,待行至城外三里处,果然见楚国迎接的官员已等候良久。
“林大人,烦劳你久候了。”
柳芫卿下了马拱拱手,为首的官员他认得,楚国大夫林肃,曾经出使过晋国多次,是个极为圆滑老道的人。
“晋柳先生一路风尘劳顿,请随本官进城。”这位林大夫满脸都是外交性的笑容回了礼。
柳芫卿没走两步,望了一眼紧跟在林肃身边的一个年轻官员,道:“这位大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不知是哪位大人?”
“哦,这位是司天官吕大人……”林肃一边说一边对吕和良使眼色。
吕和良暗自哼了一声,眼睛望天地对柳芫卿施了一礼,粗声粗气道:“吕和良见过晋柳先生。”看这样子,显然只不过是碍了林肃的面子,才行了这一礼。
“吕大人有礼。”
柳芫卿在心里却回想了一下关于吕和良的资料,父亲吕岩是楚国的三位上卿大夫之一,吕家三代都是楚国重臣,这吕和良也是个士族子弟,难怪这么傲慢。想到这里柳芫卿眼底一沉,从桃雁君开始,他最恨的就是这些瞧不起人士族子弟,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还了礼。
“哼!”吕和良头一扭,当作没看到柳芫卿的回礼。
柳芫卿还没怎么,他身后的百人卫队却纷纷露出了怒色,林肃暗叫一声这小祖宗,突然闹起了什么脾气,赶紧岔了进去打起了圆场。
“晋柳先生,此番你代表晋国,为我国送来十万担粮食,从此两国交好,边境再无患事,实乃两国之幸。”
“哪里,晋、楚两国边境十多年来一直不安宁,其实不过是些小小的误会引发的纷争,我王生来仁心,不忍两国为这些小小误会总是不得安宁,恰巧贵国遭灾,我王大义伸出援手,与贵国重修旧好,于国于民,都是两利之事。”
“晋王仁义,天下皆知,晋柳先生能事明主,真乃幸事。”林肃笑呵呵道。
吕和良在边上听了,直翻白眼,暗忖也只这老滑头,才能把瞎话说得这么自然。
“上有明君,下自有贤臣,林大人,你说是吗?”
林肃还没来得及接口,吕和良就已经嘲讽道:“上有明君,下有贤臣,这话放在我朝倒也适当,只是晋王不理朝政二十年,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倒不知这贤臣是从哪里来?莫不是奸臣才好。”言下之意,不理朝政的君不能算明君,那臣自然也就不是贤臣了,不是贤臣,自然就是奸臣。
“吕大人……”林肃脸色大变,柳芫卿是代表晋王出使楚国,吕和良这样说,落的不是柳芫卿的面子,而是根本就不把晋王放在眼里,如果柳芫卿发怒,两国修好的事可能就这么吹了,心下虽急,可他也不敢喝叱吕和良,只得道,“吕大人,晋柳先生已到,请你先回城通知驿馆做好迎接准备,晋柳先生一路劳顿,须得好好休息。”
林肃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柳芫卿的神态,可柳芫卿却没有生气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吕和良的话一样,只对林肃微笑道:“这大半个月连着赶路,确是累了,还是林大人设想周到。”
吕和良又哼了一声,见柳芫卿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对他横眉怒目,他理也不理,径自打马而去。
林肃尴尬不已,轻咳一声,拉着柳芫卿边走边乱扯一通,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些好听但不中用的空话。柳芫卿也好象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陪着林肃东拉西扯,一直到进了城门,入了驿馆。
转过头来再说吕和良,他打马离开后,没去驿馆通知什么,林肃当时说的不过是把他支走的借口,他还不至于笨到听不出来,一进城就直向凌闲云所住的别院奔去。
凌府别院极为清静,吕和良到了以后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前连通报的门卫,走起路来都静悄无声。原以为会被带到书房去,谁知道带路的下人径直把他带到了偏厅,上了茶,才对吕和良说:“吕大人,我家大人正在午睡,吩咐您来了就在这里稍等些时候。”
凌闲云时常趁着午睡的时间偷偷处理公务的事情,吕和良是知道的,如果凌闲云没睡着,定是不会这样吩咐,这么一想,他心中便是一跳,忙道:“怎么,凌大人他的身体又不好了吗?昨个儿还好好的,难道会是夜里受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