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看着不对就纷纷起身了,仍坐着的人中,有一桌坐着一中一青两个人,商旅打扮的,一个英挺一个秀气;一桌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似乎眼睛耳朵都不是很好了,蜷缩着身子搂了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念叨着「不怕不怕」,孩子睁着一对大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远一点的地方一桌剑客打扮的人正襟危坐,看他们倒背剑的姿势,应该是近来崛起很快的剑雨门的人;一桌坐着两个神色肃杀的年轻人,容貌极为相似,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煞是惹眼,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人趴在桌上,似乎已经喝醉睡着了,透过一屋子人声隐隐可以听见他的鼾声。
我跟着嘈杂的人声也起了身,混在人群中向楼梯口行去,仍是低着头,周围的一切已尽收在眼底,心里大致有了个底儿。
领头的人向楼梯口挤去,刚下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一队穿着整齐的人在楼梯口露了面,很快在入口处一字排开,一个衣袖上绣了三片龙鳞的青衣青年走上前来,对着屋内的一干人抱拳行了个礼:「我龙坛今有重要人犯在逃,劳烦到各位之处,见谅。」
重要人犯?这个称号让我心里小小的乐了一下。
那一白一黑两个年轻人一同偏过头看了看,一同冷哼了一声,又一同扭回头去继续喝他们的酒。
那桌剑雨门的人互相看了看,一人站起身来,同样抱拳回礼道:「不知是何人惹到贵帮,我等乃剑雨门下,初到贵地,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有意思,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心里更乐了,那边两个年轻人似乎很有同感,极有默契在那人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同冷哼了一声。
那青衣青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礼貌的道了声谢,便吩咐手下行动起来。
到底还在龙坛的势力范围之内啊,否则为了我的安全,邢傲绝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派人搜查。看来想出城还有点麻烦。
我这边暗暗盘算着,那边龙坛的人留了两个守在楼梯口,已开始挨个盘问起来。
他们盘问得很仔细,不愧是邢傲练出来,行事作风严谨而有秩序。轮到我时,我胡掐了个理由,装成害怕的样子抬了抬头又急急低下了。好在我对这一带够熟悉,没出什么漏子,神态反应又与周围大多数人相似,问我的人问了半晌,没看出什么来,又开始盘问下一个。
半天功夫过去,没有收获,那队人又在楼梯口整整齐齐站好了,青衣青年再次抱拳道声「打扰」,准备离去之时,忽然噤了声,我稍稍抬头,只见一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楼梯口。
竟是云扬!
心里微微打起了鼓,云扬和这些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听过我的声音。
叶只给我易了容,没有给我想法把声音也给换了。也许我刚刚就该装哑巴。不过这种非常时候,装哑巴应该会更惹人注意吧?
云扬一出场,就没有一点声音,此刻仍是如此。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也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只是挨个看了过来。
我偷偷瞄了瞄身后,我的位置相当好,身后便直接对着窗――这当然是我刚刚有意选好的,只要有任何的不对,我马上可以逃离。
仅仅是暂时从这间屋子里逃离而已,外面还有大批龙坛的人在各处搜寻,伺机而动,而我毫不怀疑他们的行动力。
云扬离我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冷静,无数种方案有条不紊的在我脑中一一闪现,又被一一否决。
越来越近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刚刚勉强排出了三个方案,一双脚在我眼皮底下停了下来。
装出害怕的样子向后缩了缩,我的头低得更低。
「你――把头抬起来。」终于开口说话了,冷冷的毫无表情。
我紧闭着眼睛犹豫着抬起了头,匆匆睁了眼睛扫视一下又低下头去,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吓住的人,虽然我的心此刻异常的平静。
低下了头,那双脚仍没有移动的意思。冷冷的声音再次在我上方响起:「睁开眼睛,把头抬起来。」
惨!我暗自对自己说,心里是清明的一片。
抬起头,微微一笑,身体向后一仰,脚便离了地,如浮云般向后飘去。
我的身后是窗户,很大的窗,足够两个我同时离去,周围的人都没有动,都来不及动,只要一瞬间,我便可离了这里。
下一个瞬间,一干不相关的人都已迅速躲到墙边,龙坛的人已抽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散布到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剑雨门的人均已站起,反手抽出了剑;青衣青年大叫着:「不可伤了他!」;老妇惊慌的抱着孩子;一黑一白两个人仍在喝着酒;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人翻了翻,仍在酣睡之中。
而我,仍在这屋内。我的身后仍是那扇窗,只是中间隔了两个人。
一个老妇,一个孩子。
刚刚那孩子突然冲了出来,被吓住了般停下脚步,硬生生拦住了我的退路。
我不得不在空中转了方向。
云扬没有动,他仍站在那个位子,恭恭敬敬的向我鞠起了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只是笑笑,扬起了手。他的脸色一下变了,我的手上,捏着他插在发髻上的一根簪。
「欺人太甚!」该是那帮剑雨门中的某位喊了一句,同一时间,我足下一点,身子一旋,在乍起的一片刀光剑影之间舞了起来。没有夜岚在手,我只能躲避,无法出击。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竟然还说我「欺人太甚」,一边躲避一边自嘲的想,我还真是可怜啊!
龙坛的人中,云扬没有动,他在仔细的观察,寻找机会;那个青衣青年也没有动,只是迅速站到了窗边堵了我的后路,皱着眉又大呼了一句:「不可伤了他!」
我点上一只剑尖时,扭头冲他微微笑了笑,顺势一倾身倒了下去,避开了两把横向砍来的刀。
如今出手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能伤得到我。我只是心急,失了刚刚那个机会,四周的出路均已被把死,屋子的四角,已经燃上了香。
袅袅的烟雾慢慢在空中化开来。迷魂引!该死!
离药效发作,应该还剩多少时间?我的脚下渐渐有些浮了,周围的人似乎也有所觉察,攻击也慢了下来。
他们在拖时间!
就在这时,云扬忽然动了,无声无息的,向我靠了过来,他的手掌翻动着,那是正在运功的表现!
他想做什么?只听一声大叫:「不可!」那青衣青年猛的冲了过来,同一时间,云扬一转,竟也向他冲了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互击了几十掌!青年显然没料到云扬会突然向他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几十掌下来已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我眼前一亮:窗边空了!再想不得什么别的,一个纵身便如轻燕一般从窗口掠了出去。
身后一声闷哼传来,云扬紧随着也掠了出来。
那一干人中,云扬是唯一一个轻功可以与我一拼的人。而我离开那酒馆之前,已吸入了足够多迷魂引,点着屋顶连跃过了几条街道,我坠了下去。云扬紧跟上来,于空中接住我,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他走的,并不是回龙坛的路。
***
云扬抱着我,又越过了几条街道,在一家豪宅的后院落下脚来,几个拐弯,走进一间宽大的屋子中。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他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