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知道什么!!」少昊的冷静瞬间崩塌,要杀人似的目光炯炯地盯住辛夷。
——我没有在意吗?我没有听到吗?每一次看到他用来掩饰伤害的淡漠,每一次听到他说出对我的憎恨,每一次强迫地将他僵硬的身躯抱在怀里,我心里真的痛恨自己。可是比起放开他,我宁愿他恨我,至少那还是一种可以被铭记的感情,至少我……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只是……这样就行了吗……为什么心里却还是空的,疯狂的渴望着什么自己好像永远也抓不住的东西……
辛夷沉默地看着一样沉默的少昊,许久才伸出手去拍上了他的肩,对方惊异地抬起头,她露出个无奈的苦笑:「我一直以为是你在伤害着他,我想错了呢,那样的时候,你——也被伤害了吧,你受的伤,并不比他心里的要轻。「
——为什么我会卷进去呢?我真的没法子恨眼前的男人,但一样没法子放开那个人——
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如果没有被动摇的话就好了,如果能静心就好了,但是,已经不能回头了。将来,自己跟他们,会变成怎样呢?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头,辛夷止住了泪,看着少昊——
「对不起,是我让你卷进来的。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选你这样的好女孩,你配兰陵真的浪费了。」
辛夷有些领悟的开口:「你选我是因为,你认为我是最合适王的女孩吗?你其实比谁都希望王可以幸福,是吧?」
少昊笑笑,却不做答:「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后悔了吗?——这个储妃的位子可不好坐啊。」
「一点也没有。——痛苦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吧。」
有些欣赏的看见女孩坚决的表情,他又笑:「可能对吧。——而且也许,也是最真实的那一部分也说不定。兰陵以后……就看你的了。」
「你呢?」
「我?……我是没有『以后』的人,你是见师,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我身带咒术,活不了多久的。」
「——还有几年?」虽然已经知情,但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不禁震惊。
「两年,许是三年吧,」眼里有嘲讽,少昊满不在乎的说:「你不用想了,这是『血绝』,谁也解不开的。」
看见辛夷还想再问,他疲惫的摆摆手:「我不想多说了,你走吧,可在你当上储妃之前,我是不会放开他的。你怨也好,怪也好,就是那样,我不会放手的。」
是,不放手。所以,兰陵,你可以少恨我一点吗?
站在养心殿门口,少昊有些落寞的想,而后从容地走进去。
「没有杀她?」
兰陵将头从文案堆中抬起,却没有回答。
走近,把遮挡视线的文书推开,他的眼紧紧抓住兰陵的眸光不放,——「你的心肠好像变软了,以前你一向是决不手软的。」
「以前和我还有什么关系吗?或者……和你?!」尖锐的反驳,让少昊眼里一亮。
「很久没听见你这么说话了,真是让人怀念啊。」伸过手,越过窄窄的案几,拉起兰陵一缕青丝,放在唇边摩挲,看见对方眼中明显的不自然,他笑了——
「不是吧。——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杀人,就在这里——你几乎不进这里,不也是因为你在意吗?」
「杀人的是你不是我,」兰陵眼里象是也远寥天边:「我没有在意。」
「呵呵,——说谎!」猛的拉过兰陵身子,结结实实的堵上那张总是说些让人生气的话的嘴,久到连气息都急促了,才放开,——「我们是同谋。你扼杀了他的希望,而我扼杀了他的生命,就在这里,是吧?——就用这把乙牒——」
…………
血,溅飞的时候很美。——那就是兰陵当时的感受——
「求求你,放过我吧——王,我知道错了。」跪在地上的男人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身体抖的象风中的落叶——莫非是已经预见了自己折落命运的到来?
「您说重了,皇叔,之前不是你说要我让位的吗?求您该是我才对——」兰陵坐在王座上,眼里全是嘲讽和讥屑。
「不,不,我昏了头,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曾贵为皇叔,在震闵王过世后摄政达两年之久的泾王此刻可说是狼狈之极。
「你是——没有想过我真会亲手杀你吧——」盈盈笑意的眼,却浸满杀人的冰寒,看的人心里发慌发颤。
那笑容让泾王冷的牙齿也不禁打抖——「我是你叔叔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的——你要想一想灭亲的大罪——」
「罪?——亲?——叔叔?」兰陵象偶然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吃吃笑起来,但眼神看不出一丝的动摇:「你在开玩笑吧,泾王,你威协我时可没这么婆婆妈妈——要我不杀你,想个别的理由说服我吧。也许我会一时心软放了你也说不定。」
这个孩子真是16岁吗?那坚定的冷酷和优雅,仿似已将猎物握在掌中的猫咪,闪着慵懒动人的双眸,微迷着眼看抓里生灵的软弱抵抗,只是在等待出手撕裂对方的最高潮来临——能让他感到游戏尾声的时刻来临。
「你根本不会放我了是吧?」泾王有些了悟:「你要杀我才是本心!」
兰陵有点无趣的摇摇头:「叔叔,您真是老了,陪我玩玩又会怎样?而且若是没的玩了,你的最后价值不就用光了吗?」他居然看来真的很遗憾的样子:「没有价值的人——只有一种结果。少昊——」
一直站在兰陵身边的少昊象是才从一出戏里回过神来,侧身拿过兰陵的佩剑乙牒,笑笑的看了看已经吓呆的泾王:「他好像吓坏了,你太过了哦——」
比起兰陵面具一样的笑容和一贯冰冷的眼,少昊阳光似的笑意从唇边蔓延到眼角,看起来确确是让人心生温暖。——如果泾王没有知道——就是这个19岁的少年曾在一夜之间平定了闾藩的叛乱,消灭了南方的蛮族,并将他的嫡系精锐杀的片甲不留的话,也许也是会被迷惑的。——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年可说是自己今下境况的始作俑者之一,而且可能也是他逃走的最大障碍——因为这个笑脸迎人少年同时也是一个出名的剑术高手。
「罗嗦。剑给我。」兰陵收了笑脸,眼里却反而有了暖意。
「是,是。」少昊上前两步,在即将到达兰陵身前时突的反身抽剑,向身后的人一挥——
剑光轻盈。
光,——在那一瞬竟然会有了重量。清清灵灵的仿似少女回眸时发丝扬起的飘忽,逍遥写意的姿态似只是翩翩公子去赴约时的潇洒,——
杀人的剑意,杀人的剑气,杀人的剑客——
——情人的剑意,温柔的剑气,带笑的剑客——
象是只得一首诗,一阕词,一吻印上喉间——
「——去年尚摘斗轻盈——人间何处问多情——」
……然后是血光,——四溢流溅,
——「落花渐欲……迷人眼」——
……血,溅飞的时候很美。——那就是兰陵当时的感受——
「好冷的……灭寂——好美的……剑……」挣扎着说完这一句,泾王倒下了,脸上还带着难解的笑容。
少昊却似有些空茫的,倦倦的瞥了那地上的一眼:「不过,毕竟是你先死,不是吗?」
兰陵的脸沉沉的:「谁叫你多事!——我说过自己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