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厦是高级住宅区,住在这里的多为白领女性,个个妆容精致,却连那最后的人情味都抹掉了,很久不曾看过这居家太大亲切的笑脸。
我受宠若惊,连忙侧身让她通过,她手中提着大包青菜,我很有风度地上前去帮她提,那太大呵呵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呢!」
我把目光从她手中的青菜向上移,她笑眯眯的,不施脂粉,却唇红齿白。
我张大口,指着她的脸,咿呀半天没出口一句话。
她用手抚抚脑后的发髻,自言自语:「我真变了那么多吗?」
「宁雨晨!」我把声调拔高,恨不得让大厦上下的人都听到。
「亲爱的,好久不见!」宁雨晨伸出手来要拥抱我,我哇地大叫一声,跑到警报器旁边,拼命按,拼命按,口中还大叫着:「救命哪!救命哪!快来人哪!」
宁雨晨笑道:「我知道我比以前漂亮许多,可你也用不着惊艳到这种程度吧!」
大厦警卫火速赶到,以为出了人命案,环顾四周找不到凶案现场,都一脸迷惑,问我:「柯先生,出什么事啦?」
我指着宁雨晨道:「快把这魔女带走!」
警卫面面相觑,宁雨晨风情万种地对他们笑笑,后者立刻做神魂颠倒状。
我顿时知道他们靠不住,冲过来夺过他们手中装腔作势的警棍,冲宁雨晨挥了两下,吼道:「你来干什么?」
宁雨晨杏眼圆瞪,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就差尖着嗓子叫两声然后向后晕倒,这样我就成了残害妇女的无耻匪徒。
这时候楼道里响起凄厉的两声,我们都惊了,互望两眼,看谁的嘴都没大张着,不由疑惑起来。宁雨晨则唉呀一声,跺跺脚,匆匆走开,边走边从随身肩包里胡乱翻弄两下,掏出把钥匙,插进门里。
插进我家对面的门里。
「哎呀!光顾着逗你玩,忘了我火上还炖着汤呢!」
几个警卫笑着打呵呵,道:「成太大,你真贤惠呢!许久没闻到这么香的汤啦!」
宁雨晨笑着回答:「那待会儿我下去给你们端两碗去!」
「那真是多谢啦!」
「哪里,哪里!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呢!」
只有我没声音,我已经石化掉了。
身后有人推我两下,我僵直着脖子转过头去。
爸爸睡眼惺忪地望著我,手里还端着个饭盒。
「爸爸……你手里端的什么?」
「饭盒啊!」
「……我知道,可你端饭盒干什么?I
「来喝汤呀!」爸爸敲敲饭盒,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来喝谁的汤?」
「小晨的呀!」
「谁是小晨?」
「咦?小晨不是你的同学吗?她昨晚来找过你,我看她刚刚来到香港,还没找到房子,就把对面的屋子让给她来住了……」
爸爸也没声音了,因为他已经被我掐住喉管。
***
宁雨晨的新家围坐一团人。
爸爸手捧热腾腾的鸡汤,喝了一口后热泪盈眶,两行清泪滑落下来,他感慨万千道:「啊,好多年没有喝过这么温暖的汤啦!」
我怒目而视:「难道我没有煲过汤给你喝?」
「炅儿,你的汤,每回都熬干,只见锅底,不见汤水……」
我直接把汤碗扣到爸爸头上。
爸爸两眼放光,道:「真让人怀念哪……我在第四监狱的时光,每每饥寒交迫之际,就在寒风中幻想能够有这么一碗温暖的汤……」
「啊!柯叔叔原来坐过牢哪!你的经历真是很传奇呢!」宁雨晨拍手称道;
爸爸语重心长叹口气:「罢也,好汉不提当年勇!」
「讲来听听嘛!」宁雨晨呵呵地笑。
他们俩很投机呢,我悲伤地想。
宁雨晨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把我从一边角落拎山来,问:「炅儿,你不喝吗?」
我瞪她,使劲摇头。
「不喝等下可就没啦!」
谁理你,魔女,我才不会被你的迷汤灌晕了。
「你真的不喝啊?那好吧,还剩一碗,我留给浩司回来喝好了!」
我听到一个关键词,立即警醒百倍,问:「成浩司也会来?他来干什么?」
「这里是他家,他当然回来睡觉!我的丈夫,不睡在我床上,难道睡在你床上?」
***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跟成浩司,看来是的世宿怨未了,回眸的次数之多,以至于脖子都扭伤了筋。
世界怎么那么小,我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他,不管我在哪个角落,在做什么,我一回头,必然看到他就在后面,他在做着别的,反正绝不是在看我。这种情况屡屡出现,我就练就了用后脑勺视物的本领,一感到他出现在身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头去,本以为起码会有那么一两次逮到他在偷瞄我,可是没有,每次他都煞有其事,倒显得我的再三回眸很自作多情。
要知道,这种情景是十分诡异的,仪表堂堂的一个人,不好好走正道,三不五时突地转过身去作十面埋伏状,经常把别人吓得惊声尖叫,以为我见了鬼。
全公司上下部在传言我中邪了,可还是有耳聪目明的家伙在,很快他们找到这种怪异的必然联系,那就是成浩司。
成浩司是光明正大应聘进来的,可他的背景不单纯,他是总裁的「故友」。
天下之大,任何一问公司的职员,对老板的花边新闻都很感兴趣,以成浩司的特殊身份,他若是个女人,即使无甚出奇姿色,以我对他的关注程度,也值得为人瞩目,可我发现,成浩司本身就是个焦点。
有他在,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莺莺燕燕娇声软语,成浩司天生有吸引女人的本钱,我觉得奇怪的是,现代知识女性的口味怎么那么奇怪,居然那么喜欢围着轮椅转,卖痴撒娇。
这其间必然有我不可理解的非常因素存在,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就对他们投注了更多的关注。配方室以前只有几个老专家,本是个寂寞的地方,可最近却成了全公司上下点击率最高的地区,
那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我路过总是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可那笑声却像小老鼠的爪子,挠得我心头痒痒,终有一次忍不住推门而入。
那一瞬间,就像卡带放到半载绞在机器里面,笑语声嘎然而止,跷班来打屁的同事都作目瞪口呆状看著总裁从天而降,面色如临大敌。很多老板都是同样的毛病,闲来无事到处晃,搞突击审查,因为他们喜欢享受那些下属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我很懒,不愿下楼,所以一出现便更加引人注目。
我对他们笑笑,个人感觉很亲切,可他们却个个像被扣了半年薪水,愁眉苦脸地对我问好,然后低着头走开。
只有成浩司还一如既往的微笑,对我道声好。
我说一如既往,可以追溯到好多年前,他总是一脸山崩都面不改色的风度,每次擦身而过都对我道声你好。
我实在烦透了从他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还好他去了美国以后,那声「你好」换成了「HI」。
自从招聘会的茶杯事件以后,所有人都对我手中杯子噤若寒蝉,配方室的老专家们看到我又拿起了杯子,吓得脸色发白,一个人走来,赶紧夺过,笑着说:「我去给您泡杯咖啡。」
我尴尬地点头,转而对成浩司道:「工作还习惯吗?」
他耸耸肩:「工作轻松,待遇好,薪金又高,多亏你这老同学照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