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人说:我喜欢你。
他便满心欢喜地去相信,然后捧上自己的身心,苦苦挽留,深怕这些喜欢在下一秒便会消失。
他姐姐说他,只是太想要人爱了。以免……为自己年轻的选择,而后悔。
往事不堪回首。
***
灰蒙的天空下,吹起了轻风,微凉。
洗完澡,还染着湿意的身子凑过去,紧挨着那干燥的温热。
“烨,春节你回家么?”
“嗯。”
“哦……”
“怎么?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了?”王烨刮刮他的脸颊,笑。
“不是啦。”他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一边,“是想提醒你记得提早订票,否则票很难买。”
“放心,我已经让李小姐准备了。”
“哦?”江漓不由瞪大眼睛,“还有一个多月两个月呢,也不用这么早就准备吧?”
“呵呵,”王烨摸摸鼻子,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是有点早了。不过这么久没回去了,心里有点急罢了。”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你如果这么想家的话,平时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偶尔回去看看嘛。”
“呵,这你就不懂了,不一样。”王烨眉一挑,像是想到了很开心的事,用力抱着他摇了摇。
“有什么不一样?”他被摇得晕晕的,傻傻地问。
“啊,就是……这次的时间长一点嘛,而且春节、春节又好玩。可以吃很多东西,又能见到……一些老朋友。总之,是很好的!”
他疑惑地看着他那脸掩饰不住的雀跃:“是吗?”有好玩到让你连说话都颠三倒四了吗?
王烨自己兴奋完,才随口问回一句:“那你呢?春节还是在广州过?”
“嗯。”他低下头,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王烨隐约知道一点他跟他爸爸的矛盾,也没多问,点点头,就此打住,站起来去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江漓还是那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望着电视不知在想什么。
“你今天怪怪的。”他也不至于迟钝到什么都没觉察的地步,边说边走进房里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有什么就说,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江漓的眼神顿时微晃,心随着他那话一动,半晌,终于迟疑地朝房里叫了声:“烨。”
春节能……留下来陪我么?
“嗯?”王烨出来,手上拿着件夹克,“对了,我还有件毛背心去哪了?过年我得带回去,我家里基本上没我的衣服,万一温度降下来就麻烦了。这夹克也得带。”说着晃晃手上,才想起来他刚叫了他,“你要说什么?”
江漓眼中的光在听着他说要带回家的衣服时就暗下来了,只是笑笑:“没什么。我也是想提醒你带毛衣。你的毛背心在下面抽屉里,你找找。”
家里有什么人在等你吧?江漓趴在沙发背上苦笑,看你那兴高采烈的样子。
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虽然每次去见楼少瞳总是偷偷摸摸的,但那种期待和幸福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王烨半起身熄了灯,刚躺下来,江漓就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他今晚留下来,自然不是白留的。
王烨转过身,吻住他,慢慢地覆身过来。
***
王烨喜欢吃虾,难得今天生意好可以早点收店,江漓能跑到这个水产市场来买新鲜的活虾。
市场有点远,坐公车在路况好的情况下也要一个多小时。匆匆赶去的时候很多摊位都已经快收了,好在还是买到了两斤不错的,他挺开心地往回走。
这边已经算近郊了,白日里就已经人烟稀少了,天黑之后走在路上更是人气微弱。马路是刚修好的,在明亮又冷漠的路灯下,只听得到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声和自己的脚步。
他低着头快步向公车站走去。在路过一条两栋矮楼间的暗巷时忽然听到了一点声音。
本能地就停住了脚步,听得仔细些,声音虽然小,却也算清晰,感觉是一些呼喝声,还夹着痛呼。转头,隔在巷子那头的空地上,隐隐的灯光里有好几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光看那些动作就知道是在打架。他紧张起来,这地方向来不太安全,居住人口复杂,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还牵扯到帮派什么的。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正迈出一步,忽然感觉有异,又停住,缓缓地再扭头看向那些黑影。那其中几个人已经被打趴下了,另外几个正在用脚死劲踢他们。但江漓要看的不是这个,而是旁边仿佛事不关己正靠着一边的墙闲闲地叼着根烟望天的那位。虽然的确难以置信,但那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熟到即使离得这么远,他也能猜到他咬着烟的表情。
是那种淡然的,好像在想着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的样子。
他曾无数次偷看他抽烟的样子,那种百无聊赖慵懒的神情,真是帅到无法形容。
他一直以为王烨是在正经公司出任正经的经理一职。虽然以他的年纪和学历如果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老板脑子进水,但如果不说别人也根本看不出破绽来。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的料。
就像现在,任谁看过去,都不会以为他在那里会是路人甲。
那几个人打了一阵,地上的人不动了,站在近旁的一个也没动手的转身走到仍好像在研究天色的身影旁微弯着腰说了两句,他点点头,终于把头转向了殴打现场,站直了身子,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地走过去,走进了灯光里。
当光线清楚地将那张脸照了出来的时候,江漓的心还是重重地漏了一拍,一下子醒过来,慌忙往旁边一闪,躲在墙边小心地再将头探出来。
王烨把烟丢在地上,低着头用脚尖慢慢地辗碎,与此同时,刚才跟他说话的人使了个眼色,打手里出来了两个,把地上的其中一个半架了起来。
那人被打得一脸的血,根本站不起来,硬架着也只能半跪在地上,头无力地低垂着。王烨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没动,另一只手向旁边一摊,立即一根铁棍递了上去。他用棍子的一头轻轻地把那人的头挑起来,笑了两声,开始说话。
江漓凝神,虽然隔得远,但这周围一片死寂,所以隐约里也能听到只字片语。
他说:“别以为几次……我们就好欺负,我这人懒,也大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弄得这么绝,多不好看……已经算很给龙哥面子了。如果换在深圳,呵……”
他平心静气,说得慢条斯理的,如果光看那个和气的表情,根本想不到他是在威胁恐吓。
“回去跟龙哥说,这只是点小意思。外面的海那么宽,不用急着去填。”
那人有气无力地但又似乎愤愤地说了句什么,他忽然面色一整,周围立即连空气也变得肃杀,不过短短几秒之后,他挑挑一边的眉,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人,慢慢地站直了。
先是低头闷笑了几声,摇摇头:“妈的,用普通话沟通还真不好,很多深层次的感情无法表达,害我说了这么多人家还以为我是在害怕,在给自己找后路啊?”似乎了解了地点着头,“行,既然语言已经这么苍白无力,那我们就用行动来表示!”
话音未落,那人被他一脚正中胸口,连架的人都没架住,整个人飞出去几米远,烂布一样甩在地上。
他那脚太快,直到人体落地发出重重的“砰”的一声,江漓的惊呼才差点脱口而出,立即下意识地紧紧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