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江漓不得不抬头,失笑,“你确定这是在为我撑腰而不是为了大赚一笔?”
“你懂什么?”一个白眼送过来,“这叫两全其美知道吗?当感情蒙受了损失,我们就要用物质弥补回来!这回姐姐一定要给你好好演练一遍,免得你这样儿啊,吃一辈子的亏都不晓得钱比什么感情都要保险。”
江漓笑着摇头:“姐姐,其实我一直都没问,你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感情方面的创伤啊?否则怎么能达到如此嫉恶如仇爱钱如命的境界?”
姐姐笑着指指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少咒我。姐姐我不过是见多识广,深深明白这个现实的社会最重要的是什么。哎,不过说起来,难道你们每次吵架他都什么都不用做,你就跟他和好啦?那只什么王也未免太好过了吧!”
“没有啊,”不满被看得这么不争气,江漓赶紧说,“他也要哄我才行的。”
“拿什么哄?光说不练!”
“当然没有!”害怕喜欢的人被姐姐这样嫌弃,急忙要为他找回点面子,“他有买东西给我的!”
“哦?莫非也是花?廉价!”姐姐嗤之以鼻。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制定的赔礼计划。
“……他,会闷声不响地去买我喜欢的东西回来给我。”江漓低着头,小声地说,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花。
“咦?是么?什么什么?”姐姐激动地站起来身子趴过柜台面。
“……冰淇淋。”
“噫!”姐姐失望万分地缩回去,一挥手,“比花还不如。”
江漓气呼呼地瞪她:“过分!”
“算了,你喜欢就好了。”姐姐抬起头望天,摇着头放弃了地说,“看你这样就知道是爱惨他了,我看你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不过这样也好,”转过脸对他笑笑,“这样的阿漓才是最好的,永远这么善良,知足常乐。”
江漓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不自觉的内疚:“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她想了想,笑:“我对你从来没失望过。就是有时候替你着急难过。你这么老实,老是被欺负,一开始就是,还有像上上上次的那个张某某,上上次的李某某,上次的赵某某……幸好你听了姐姐的话一早踹了,否则有得你受的。行了,如果再加上这次的王某某,我看你以后列个百家姓的名单也差不多了。”
“呵,你是在说我交游广阔啊?”江漓苦笑。
“我是在说你命苦,”再白他一眼,“这么专情的人却交了这么多都找不到一个好的。”
他又笑,笑容里有一种甜甜的味道:“现在找到了,王烨就挺好的。工作稳定,收入不错,不赌钱,不酗酒,不磕药,不滥交,不朝三暮四,而且没时间脚踏几条船……”
“得了,别数了,越听越不明白你之前都什么眼光啊?人家说百密一疏,你倒好,几个烂中极品都给你找着了。还有,那什么王未必真有你说的这么好,你说没有的只是还没发现罢了,搞不好是比这些更重型的炸弹,到时候一颗原子弹过来,你躲都来不及,就等着灰飞烟灭吧啊。”
江漓叹气:“姐姐,不会有比那些更差的了。”除非是极品中的极品,人渣中的人渣。“再说就算是,更糟的我都经历过,也这么过来了。你担心什么?”
“说得也是。”她点头,“第一个就是个顶级的,后面那些相比之下都是小儿科。”
“姐姐,”他彻底无奈了,“你今天一定要这样揭我的底么?”
“好了,当我没说。”她小声地嘟囔,“不过怕你吃亏嘛。现在都已经被害得连家都不能回了……”
“姐——”
“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各自忙开。过了好一阵,江漓把早上进回来的鲜花都处理好分类插进了花桶,又迟疑地开口:“……我家那边……我爸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
他姐姐正捧着本小说在看,闻声一抬头:“啊?什么?”
江漓望着她,被重复的问题更变得有些难以开口了:“……呃,我爸有没有……有没有跟你……”
她抬抬眉,想了下,重重地一点头:“嗯。不过都好久了,起码四个月了,啊,就是我妈生日那次,他打了个电话过来,两分钟都不到。刚好我接的,先问了一通我们家好,然后才磨磨蹭蹭地问了你现在在干吗。我说在店里帮我了。他就说不在酒吧了就行。就这样。”
江爸爸老认为江漓以前工作的演艺吧跟那种乌烟瘴气的酒吧是一个性质,虽然没在他面前说,但对着他姐姐唾弃过,江漓自然能知道他那态度。不过在那赚得多,他就没动弹。不久之后,跟王烨凑在了一起,工作时间跟王烨的配合不上,这回倒是很干脆地辞了。
自从三年前离家,他爸就没跟他说过话。当初走的时候,是在震得房子都要塌下来的“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的吼声中被那人拉走的。
后来,跟着那人辗转到了广州,身无长技的两个人身上的钱都用完了,实在熬不下去,江漓才找到了远房表姨家,借了钱才不至于餐风宿露潦倒街头。那么苦的时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连共喝一杯自来水都是甜的,没想到后来分了,理由却是那么凄惨。
直到他住进了表姨家里,才算是真的安定了下来。表姨基于情理,还是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他爸说是说他在外面病死饿死都是他自己的事了,但心里应该还是放下了块大石。刚开始的时候连电话都不打的,后来倒还是会逢年过节或是借着什么机会打个电话过来打听下情况。他也从转达过来的那只字片语里知道些家里的现状。
两个至亲的人,距离却这么遥远。
姐姐看着听完后一直沉默的他,轻轻说:“如果真的想家,就回去看看吧。我听表姨丈那口气,已经算是松了。”
他摇头:“哪那么容易?你不知道我爸那个人,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就说他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我当初要不是被楼……”忽然一顿,醒过来,赶紧一咬牙才接着说,“赶紧拉跑了,他是真的要拿菜刀砍死我的。他当了一辈子老师,最受不了我这样离经叛道的邪行。”
“当初是当初,现在不是也在暗暗关心你吗?父子俩哪有隔世仇?去认个错,给他个台阶,他心一软,自然就原谅你了。”
江漓还是苦笑着摇头,没有经历过那一切的人,没见过当初那场面的人,是不会明白他的胆怯的。
而他,光是泛起最浅的一层回忆,都会觉得浑身僵硬,冰冷无比。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
那时,那个人把他裹着纱布的手包在自己手里,轻轻呵着气,说:小漓,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感动得天塌下来都没关系,心想能跟他在一起就算手断了也值了。苦练十几年的琴也可以全当白学。
年轻啊,看不到前路的艰险,以为下雨是为了让彩虹出现,在子夜里迷路是为了等待朝阳,灾难是为了让真爱变得比黄金还要真比钻石更坚固。
年轻,分不出铜和金,玻璃和钻石,“真诚”的话语和真诚的眼睛。
所以,后来包裹着谎言的玻璃碎了,他被碎片割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残破得连自己也不愿要,索性拿来送人。只要有人能给他一句话,哪怕是假的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