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啊?大家都睡不好?为什么呢?我唱歌不好听吗?可是这首歌很好听啊,你以前有听过吧?名字就叫……”
“为什么不睡觉?你不唱不行吗?”
“不唱就没事可做啊。我又不喜欢看电视。现在的电视都好弱智,这个喜欢那个,那个喜欢那个,那个再喜欢这个,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剧情。不过广告很好看,我最喜欢那个小女孩把……”
“为什么不睡觉!”终於吼出来了。他已经觉得额上的青筋在一跳一跳。是他的错,不该一下提出两个问题──虽然这根本就是一个。这个人绝对只会揪住最後一个问号,然後借题发挥滔滔不绝。
“……”被这个音量吓住了,眼睛直楞楞地看著眼前要抓狂的人,半晌才小心地再出声,“嘘,大家都在睡觉,你这么大声,很没有道德。如果被人骂了,我可不帮你哦。而且你以後就再也不能过来玩了。我们就这样小声地说话,他们就不会知道。你怎么这么笨呢?”特别惋惜地看著这个明明一脸聪明相的王晔,唉,一定是他爸妈没有教好他。好可怜!
王晔今晚的耐力到了极限,终於选择退场。
“你继续。我回去睡觉了。”他明天还有一堆的事情,哪比得上这个每天在家吃饱就睡,睡饱还唱一夜歌的超级闲人。
“啊啊,就回去了?再坐会儿嘛。”实在觉得很突然,跟著站起来,嘴巴也不停地希望继续感化他,“这个时间都没有人来了,就只有你一个会来……”
是啊,还有谁像他大半夜地自己跑来受头痛之苦。相比之下,那些下人个个比他聪明。
“……我是很高兴你能来的,真的,你要相信我的诚意。要不,我再唱歌给你听?或者你喜欢玩什么?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我讲的笑话很棒的哦,小兔子买面包的故事你听过没有?特别特别好玩,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正说得高兴,没料到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直直就撞了上去。哎哟!摸著鼻子,这人是铁做的?这么硬!
“那个故事……”
王晔已经无法判断,精神病人的记忆状况究竟是怎样。也许明天他要去问问医生。
鼻子揉揉,没有这么疼了,才开口继续:“哪个故事?你要听哪个故事?说出来,也许我知道。不过我自己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以前有人老给我讲故事……”不自觉地,声音低了下去。断断续续,终於停了。那个给他讲故事的人啊,唉,不能想,想了头会痛。
王晔低头看著他,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感觉竟像苏醒了一样,在心里蠢蠢欲动。一咬牙,挤出一个嘲讽的笑,给自己。别蠢了!不是都化成恨了吗?他现在脑子坏掉了,难道你的心就软了?
想想当初,你是怎么走出青龙帮的!
***
“门打开了,他头也不回走了进去,门缓缓地在他身後关上。他站在门後的小道等待野兽来临,他身无长物,野兽来了,他必死无疑。可是等了很久,野兽也没有出现。他忽然明白了,这其实才是那扇通往自由的门!”
“……”
“骑士在发觉了这个事实之後缓缓地跪倒在地上悲戚而绝望地哭泣,他保全了生命,而他心胸中澎湃而美丽宁愿为之付出生命的爱情却在这一瞬间死去!”
“……”
“……”
“……完了?”
“完了。”
“好啊!万岁!我们去吃刘妈做的点心吧!”
“……你不问我了?”
“什么?”
“‘爱是什么?’”
“你不是告诉过我很多遍了吗?爱是这个爱是那个,嘻嘻,还说我脑子有问题,你的脑子也有问题吧?哈哈……”
“那你告诉我。”
“……点心!点心!我来了~~~!”
第六章
虽然患者在以前没有饶舌的习惯,但也有可能是出於某段时间的自我压抑造成的。
压抑?
是。比如长期地封闭自己,少说话,少活动,精神处於自我控制甚至是强行压制的休眠状态。患者是否发生过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才这样消极面对,将自己与外界半隔离?这样早就应该到心理医生处或精神科就医,否则压抑到达极限,很容易使精神全面崩溃,也就是精神失常。当然……很遗憾,患者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所以在崩溃之後会出现与此完全相反的表现,比如你所说的爱说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但我想这也只是暂时的状况,等发泄完了,加上药物的辅助治疗,慢慢会恢复到他的本性状态。
没有治愈的方法了吗?
这个,精神病的治疗只能慢慢调养,况且他并非由外伤或器质性原因引起病发,心因性精神病很难通过外部器械手段来强制扭转。如果可以,还是送到专门的医疗机构会比较好。把握也比独自在家吃药要大。
……关於他的记忆……
他并非记忆受损,所有的记忆在理论上都是完好的。但如果受过某些打击,从自我保护的角度,大脑会自动封闭某些记忆。这方面的记忆也许在以後还会出现,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了,就像真正的失忆一样。但鉴於目前他的精神已经异常,所以记忆的完整状态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只能慢慢观察他的表现。
***
因为副手大多都是青龙帮里出身,对这边的情况比对马来一带都熟,白虎会虽然是靠火速吞并其他帮派而崛起,但也渐渐站稳了脚跟。作为异军突起的大帮,虽然王晔强悍冷硬的作风使得道上一片风声鹤唳,但他并不冒进,也懂得圆滑地运用手腕,在尤其是手下还有陈川浩这种精明能干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说实话,他并不太辛劳。至少不比在马来拼搏的那两年辛劳。
诚如医生所说,白湘宇只是需要发泄,两年来的少言寡语在一个月里得到了充分的补充。而之後,他就基本能做到有问有答,即使说话,也不会一扯一大堆。
面对这个已经不熟悉的人,王晔只能暂时观察。反正他也不会惹麻烦,每天都老实地呆在屋子里。
只有一次,他们在书房开会时,他突然闯了进去。说“闯”也不太准确。他是敲了门的,只是没等屋里反应,就直接推了门。使得原先敲门的动作根本只是做个样子。
被打断了的屋子里近十个人眼睛齐唰唰地望过去,穿著柔软的纯棉白睡衣的白湘宇局促地站在门口,畏缩的表情十足像个孩子。他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惊慌起来,急忙在人堆里寻找那个人。
只听到那声冰冷的质问响起:“有什么事?”
他一抬眼,看到宽大的书桌後坐著的正是他,高兴坏了,急忙伸出手连连招呼他过来:“你来。”
用手撑著脑袋正在听汇报的人锐利的目光对他只是一扫,又冷冷地回到桌面上的报告。“刘妈呢?”
那个正担心得不得了的妇人从门的旁边挤出来,紧张地对他陪个笑脸:“先生,少爷他说什么都要来见你,我实在……”
“出去!”
“这……”刘妈不敢多言,赶紧扯著白湘宇的袖子,“少爷,走吧。先生正在忙……我们回房,我给你拿点心吃。”
“不,我得告诉他,很重要的,哎,王晔,我想起来了,真的,你不要听吗?就是那个……呀呀,刘妈,我还没说呢……这样不行,刘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