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解释太多,所以他总说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引起的……但这只是牵强的理由,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凤儿,会这么难过以后就别做了。』
『大少爷,你很难搞定,不是你说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
『谁管你!想要只准找我,敢去外面寻花问柳我就阉了你……做什么,不会还要……』
『是你说想要就找你的。』
『可恶,别这样就进来啦……你还是滚出去找别人去算了……』
『怎么你的身体反应这么严重,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过点?』
『换我上你。』
『……』
『哈哈,开玩笑的,不过你要保证喔,在我说你可以离开前,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只能接受自己在一个人面前毫无防备,暴露出所有弱点,全心的信任他,认为只要他在身边,即使没了武功也不要紧……但光是这种想法,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垂下眼,血魄的嗓音缓慢而空洞的叙述起已经过去很久,但伤痕永远都像昨天才烙上的过往:
「那一天,他说想要我,然后等待我的,只有如地狱般的折磨……我身上那些被拷问的伤痕,还有这条右手就是在那时候被废的。」
作梦也没想过,最爱的人会变成最恨的人,身体上的疼痛与任何言语羞辱都不算什么,他在意的只有那血淋淋的背叛事实。
「我在他脸上挥了一爪,换来右手被废;他命人鞭打我、拷问我,直到我说出十大恶人的所在位置,并且交出所学的武功心法……」
『因为,你是血魄。』
冷酷到极点的嗓音,反反覆覆在他心中回荡了七年。
被罗煞救出以后,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据说长达二十多天的拷问与凌辱的细节,回忆中好像蒙上一层浓雾,怎么也想不清楚。
就连他毒杀了整个别院的人,也是罗煞告知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相较于空洞模糊仿佛梦境的记忆,盘据所有知觉的身体上的疼痛与亲昵的触碰脸颊撒娇的小龙,可就真实多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透,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知道十大恶人的藏身处或武功心法,难道不能直接问他吗?还是说,从最初的悸动开始,就全部都是个骗局呢……
真可笑,人生中唯一的幸福,建立在虚假的欺骗之上。
「也许,我在那时候就疯了。」轻笑,明明应该是毫不在乎的嘲笑,却带有一种连坦率哭泣都做不到的无力绝望。
血魄没注意到,云飞则敏感的察觉到了那抹飘忽的无助,因此不由自主的放开他的肩膀,小心的像是对待易碎物品一样的将他轻轻压入怀中。
这个举动非常放肆,就算立刻被血魄击杀他也无话可说。
血魄的声音消失了,根本没想过云飞会有这种动作的他有瞬间的愕然与不悦。
但那是很迟疑又很温柔的动作,贴近到可以听见云飞的心跳,与其说是冒犯,倒不如说是赌命在安慰他。
果然是傻瓜,明知道可能会被杀还做出这样的动作……
无声叹息,弓起的五指慢慢松开了,血魄轻轻挣脱那份关心。
他拒绝接受这样的温柔。
血红色的瞳眸认真的注视着温柔哀伤的蓝眸,血魄扬起一抹近乎飘渺的清灵浅笑。
「但别相信任何人,如果真的想被爱,就别找武林中人,到西域去,只有同类才不会排斥同类。」
「主人……」云飞困惑的蹙眉,隐约有些不安。
他分辨不出血魄语气中很多从没听过的情绪,虽说早该习惯血魄的反覆无常,但这样的情况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血魄没有给他更多时间,陌生的温柔稍纵即逝,转眼就换上了高傲冷然的笑,其中的转变快得几乎像是从来没有流露过丝毫脆弱。
「别想太多,云飞,你只要服从我就够了。」
说完,他起身走了两步才回过身。
纤瘦的身躯昂然而立,宽松的衣袍被风拉扯,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拥有一种决然的气势。在风中飘散的血红长发掩盖了他的表情,但那双深红的眼挟带着足以刺穿人心的锐利与果决深深凝视着云飞,施以无形的压力。
见血魄如此表示,云飞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选择。
「……是,我明白的。」
满意的露出笑容,血魄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云飞。
「我把决战胜负押在你身上了。」
「什……」
「拿这封信,尽你所能的在最短的时间内到北方狼城找一个叫做『梦长歌』的人,他是我的底牌。」血魄微笑,将信塞到云飞手中
云飞呆呆的看着血魄,半晌才回神低叫:
「主人,这任务太重要了,我的能力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狼城!」
「但次我只相信你。」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打消了云飞所有争辩。
「别让我失望了,云飞。」
紧接着的是傲然冷魄的清冷命令,那是云飞所熟悉的主子的模样。
握紧手中的信,云飞咬着嘴唇,恭恭敬敬的对血魄行了一礼。
「谨遵您所愿,主人,我拼死也会把信交到梦长歌手中。」
一般人听见属下这样说或许会感动,血魄平常对于他这样的说法也没什么意见,但这次却没好气的拿出一个药瓶丢他,甩得他被其中蕴含的劲道震退两三步。
「死了还想把信交给谁?把药吃了回房练功吸收药效,明天一早就给我骑马上路,记得把头发染黑,离开的时候就不用跟我说了,想再见到我就活着把人给我带回来。」
没好气的啐骂掩盖了话语中的关心,坦率两个字已经距离他太远了。
说实在的,他这种反覆无常的态度也不是第一天了,但云飞真的被他弄得困惑万分,却仍然选择听命行事。
坚定的点头,他转身离开。
忽地,身后传来血魄一声轻笑:
「你的发色真很像月辉……染黑还真可惜。」
头一遭从血魄口中听到不带任何意味的纯赞美评语,云飞诧异的转身,血魄却已经开门进屋了。
一丝丝不安就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般在心底扩散,云飞僵立在当场,看着紧闭的门扉无法移动。
过了好一会儿,紧闭的门扉忽然再度打开,他微微一愣,正反射性想上前听候主人吩咐差遣,就看见衣衫有些凌乱的血魄眯着眼睛,危险的朝他勾勾手指。
通常血魄会眯着眼睛瞪他,多半是他做错了什么的时候……
慢半拍的发现自己似乎盯着房间盯太久,久到延误了执行血魄的命令,云飞终于感觉到一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冷汗偷偷出现在额角。
「想加入就进来啊!」邪佞的嗓音用千里传音的功夫直接传到他耳畔,语气中带着浓厚的威胁与调侃,瞬间让他头皮发麻又背脊发凉。
近乎直觉的摇头,云飞慌张的退后两三步,匆匆行了一礼,像是逃亡般的迅速跑离,生怕慢了一秒就被血魄押上床。
看着他难掩慌乱的施展比平时更快速的轻功冲回自己的房间,血魄无声的叹气。
是他的个性太强势了吗?怎么云飞跟了他这么久,还是这种好玩弄的个性啊……偏偏这忠心耿耿的侍从又没啥武学天份,加上习武晚了,平时跟着他大江南北乱跑也没时间好好练功,这些年不管他找再多的高深武学秘笈给他练,又丢给他无数上等增加内力与体质的丹药,成效仍是只有勉勉强强的差强人意。即使他最后铁了心的强迫云飞学习下毒施蛊,结果却还是因为不忍心痛下狠手而错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