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最终指指一扇门,“布兰姆威尔。”
“先生,”毕德在身后提醒他,“我最好在前厅等你。”
“好的,在这儿等我。”卢克回答,向那扇门走去。
厅里的圆柱镶饰着黄金和宝石,半掩的双扉门里传来法语—外交语言。还有筝一类的精致乐器演奏着优美的音乐。卢克径直走进大厅,至少有200号人围座在长长的全铜桌前。
身着金紫两色的仆人停住了准备倒香宾的动作。桌上摆满丰盛食物,猪肉、小牛肉、冷沙拉、饺子、酸奶油口味的鱼子酱、大银盘里盛着盐渍蘑菇,腌过的小黄瓜,釉色碗碟里放的是芥末和盐。桌子中央是烤孔雀,羽毛被精心装置成扇型。
客人因卢克的闯入而沉寂,音乐停止。
从大使们的徽章可以辨认出各个国家,丹麦、波兰、奥地利、德国、瑞典。他一眼扫向坐在台子顶头的人,总督胸前别着金色徽章和宝石做的衣服扣子,个子削瘦,灰发,有贵族的体格和外表。
座在他右手边的就是英国大使,卢克大步走过去。
“布兰姆威尔爵士,”他说,所有人视线锁定他身上。
英国大使是个粉红脸的胖子,体形像猪,稀疏的眉毛下是一对鼓鼓的眼睛。“我是布兰姆威尔,”他傲慢声称,“这种拜访不太符合——”
“我必须和您谈谈。”
列在两旁的卫兵冲上来要阻止卢克。
“不,没事的。”布兰姆威尔爵士抬起手制止卫兵。“这个小伙子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才来找我的。让他说吧,虽然他举止莽撞了点,但他应该是位绅士。”
卢克简短介绍自己,“卢卡斯.斯柯赫斯特候爵。”
布兰姆威尔思索地看他,“斯柯赫斯特…斯柯赫斯特…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安娜斯塔西娅.伊万诺娃.开普特里瓦的丈夫?”
桌边传来阵阵私窃声。
“是的,我是她丈夫,”卢克面无表情,“我是来和您商谈我妻子的事的,如果您愿意私下——”
“不,不。。。没这个必要。”布兰姆威尔露出同情的苦笑,瞥了一眼其他客人,好象在衡量和一个疯汉说道理的可行度有几分。“实在抱歉, 斯柯赫斯特爵爷,我帮不了忙。据我所知,您的妻子将择日被判处绞刑。”
卢克本以为他会迅速地行动,但没想到竟然听到的是‘您的妻子被绞死’的话,他的胃一沉,抑制住把这个大使踢出去的冲动,尽量以平稳的声调说,“可以通过外交手段来阻止,你有权延迟绞刑。”
“不行,斯柯赫斯特爵爷,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为一个人品有问题的女人冒险搭上我的名声。还有,除非我接到伦敦的通知,否则我不能擅自行动。现在,请移动尊驾离开 这里。”
卢克缓缓端起盛满食物的盘子,猛然砸向地上。瓷器发出清脆的摔裂声,精美的食物满地狼迹。
房间一片寂静,没人动也没人敢说话。卢克一步抓住他的衣服。“嘿。。。我好象想起来。。。啊,对了,在这儿。” 他一把拿过放在桌上的一封文书。几个客人跳起来。“自伦敦外交部发来的通知,就你涉入的这起外交事件有详细的指示。如果你不能使俄方认为这将上升为冲突外交事件。。。”银钩搭在大使的肩膀。“我的脾气不太好。。。” 他柔声结语,“我也不想这样。”
大使立刻点头,“我会尽所有可能来帮你。”他急切地说。
“很好。”卢克对他微笑,“我们私下谈谈。”
“当然,爵士。”布兰姆威尔离开餐桌,尽力显示出东道主人因怠慢而抱歉的表情,“抱歉,各位—请继续用餐,原谅我的暂时离开。”
总督威严地点点头。大家一言不发,看着大使跟着那个一脸阴郁的大块头英国人走出房门后—房间里爆发出嘈杂议论声。
卢克跟着布兰姆威尔 走进无人的画室,关上玻璃门。“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大使说,以厌恶和恐惧的眼神看卢克。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我的妻子该死地到底在哪儿?”
“你必须得明白,公众对她相当反感,因为来自各地的威胁,如果把她关在官方监狱里会非常危险。还有,当然,鉴于她以前曾经逃跑过——”
“她在哪儿?”卢克咆哮出声。
“圣彼得堡的一位权威人物愿意提供自己的私人宅邸,而且有安全的保卫措施。”
“私人宅邸?”卢克狂怒地盯着他,“安基洛夫斯基 。”他沙哑地开口。布兰姆威尔点点头,卢克再也抑制不住地爆发脾气,“该死的帝国走狗—他们竟然把她送到安基洛夫斯基那里?接下来呢?打算接受他好心的建议,为了省缺麻烦而公开绞死她?这里到底是个文明国家还是黑暗世纪?上帝,我要去杀人了——”
“爵爷,请务必冷静!”大使惊嚷,身体往后退,“我和这事一点也没关系!”
锐利的蓝眼魔魅地看向他,“如果你不想办法把我妻子从这事里弄出来,我就扭断你的骨头放到脚底下踩成粉。”
“斯柯赫斯特爵爷,我向你保证——”布兰姆威尔焦急开口,但卢克已转身离开。
他大步离开,差点撞到正经过走廊的几个人。他认出那个高高的灰发男人就是先前坐在桌子顶端的领头人。旁边的年轻随从穿着俄国的政府制服,看来是他的助手。
“斯理科夫斯基总督阁下,”布兰姆威尔紧张致礼,“希望宴会上的小小不快没有打扰您。”
斯理科夫斯基斜眼看着卢克,“我想接见这个英国人。”
卢克沉默着,肌肉绷紧,疑惑他为什么会注意到他。他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他的眼睛像黑色沙砾。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对方,一旁的助手贸然讽刺,“真是奇怪的案件!米哈伊 安基洛夫斯基被谋杀,本该处死的这个女人在几个月后重新押回了俄国,而现在又来了个英国丈夫想救她。”
“你不会成功的。”斯理科夫斯基提醒卢克,“我已经把这桩案子上报了,得有人为安基洛夫斯基的死负责任。杀人者必须偿命。”
“但绝不会是我妻子,”卢克轻柔回应,“这辈子也不会。”
不等其他人开口,卢克转身离开,他要立刻前往安基洛夫斯基的寝宫。
安基洛夫斯基的寝宫比科阔约公馆更壮丽。门上以黄金镶饰,窗框是以白银雕刻而成图案。金斯伯偌和 范.迪维克的画作以金色像框或珍稀宝石像框框起来。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和珐琅大吊灯绽放出灿烂夺目的光线。卢克被这些富丽堂皇的装饰所震慑。即使是英国女王的寝宫也比不上这里的华丽。为确保安全,房子里随处可见身着制服的爵士、巡警和军官。
令卢克惊讶的是,他的接见要求很快获得批准。毕德心甘情愿留在厅里等候,而卢克则给带到楼下的一个房间里。房子里弥漫着雪茄烟,墙上挂着古代的腰刀、长剑和斯拉夫式的板斧等收藏品。房间中央是个俄式转盘,上面摆着酒瓶。一群人,包括军官和贵族,有的站着有的座着,有的抽烟,有的在谈话。他们都停下动作,看着新来的访客。
其中一个走过来,以俄语说了什么,看到卢克一脸听不懂的表情,改之以英语,“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