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米哈的人叫什么?” 尼可拉斯低声问。
“斯理科夫斯基。肯定是他,我曾经在冬宫见过他。”
尼可拉斯面无情绪。他站起来,平静地注视她,然后慢慢走出去。他到门口时,塔西娅开口,“你不相信我的话?”
“是的。”
塔西娅思索了一会儿,“没关系,至少我说的是事实。”
尼可拉斯转过身,轻蔑微笑,“斯理科夫斯基是受人敬仰的绅士,也是众所周知的好好丈夫,更是沙皇的得力干将。这几年来他已经成了沙皇身边最亲近的亲信和出谋策划者,也是改革的支持后盾。如果没有他的影响,俄国的农奴制不会在9年前被废除了。所以他才被任命为圣彼得堡的总督。好笑你竟然说他是我弟弟的情人,还是杀他的凶手。你干吗不说他就是沙皇?”
“事实就是事实。”她简短开口。
“人人都知道,事实有很多面。”他嗤声,离开船舱。
看起来毕德还是很喜欢海上航行的。整艘船布置得华丽大方,各色东西一应俱全,完全不用这个侍从来动手。与他相比,卢克无暇欣赏海上风光,在他的思想中,这此旅行是他有生以来最难过的行程。他时而漫步船舱,时而走上甲板,因为他放松不下来。只有迫不得以时才会停下和别人敷衍聊几句。他在思索着找到尼可拉斯.安基洛夫斯基后该拿他怎么办,并为这个主意感到些许宽慰。他为塔西娅的安全担忧,并痛恨自己如此大意,他终究没能保护好她,他本该做她的守护者啊。就因为他的麻痹大意,让她就这么容易被掳走了。
他不允许自己想到失去塔西娅的可能有多大,只有夜晚的梦才泄露内心的焦虑。自玛丽死后,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行尸走肉。但这次不行。失去塔西娅,会让他永远不再复还,他将不再有爱,不再有感觉,即使对女儿也如此。
有天夜晚,卢克独自在船头伫立数小时,注视着宽阔的海面。天色已晚,夜空无星辰,只有乌云片片滚过。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船声。他想起和塔西娅在森林中聆听大地乐声那晚,只有坠入爱河的情侣才能明白。。。他低头看着那枚原本属于她父亲的戒指,她的声音依稀回响在耳边。。。“上面写的是,‘爱就像金子般柔韧,能屈能伸却不会轻易折断’。”
他回答。。。“你和我,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他紧攥着拳头,暗暗发誓,“我要找到你,” 他大声说,声音穿透海风,“我很快就会找到你的,塔西娅。”
第十章
俄国,圣彼得堡
船如期停在港口抛锚,卢克和毕德上岸。圣彼得堡的港口旁边就有个市场。 卢克大步地走上通往岸边的路,毕德拎着行李跟在他后面,他们走进了一副从来没经历过的异国风光画。建筑、墙、门都涂绘上鲜艳的色彩,凭添神韵。商贩们穿着长款的红色或蓝色大衣,女士的头上都佩带鲜花。人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小贩们以压韵的韵律或歌曲吆喝着贩卖自己的货物,路上行人也口里轻哼乐律—这让卢克很不适应,好象自己突然闯上了歌剧院的舞台。
到处都能闻到鱼味。集市上出售海里和内瓦河的各种新鲜鱼类,鲑鱼、梭子鱼、鳗鱼、鲈鱼,还有以冰块冷冻起来保鲜的大条鲟鱼。大木通里装的是超过一打以上口味的各类美味鱼子酱。至于那些小鱼苗,则用铲子从袋子里装到桶里,这种味道是英国人接受不了的。“Znitki,” 一个商贩对他说,因他的退缩而露齿一笑。
圣彼得堡的混乱不逊于世界任何大城市——不同的是这座城市色彩更明艳,而更让人迷惑。街上到处是熙攘的人、牲口和交通工具。河道上挤满各种大小的船只。不同教派的教堂嘈杂地拉铃声充斥在空中。十分钟后,卢克终于放弃了想弄明白的念头。他再也不想了解自己不知道的圣彼得堡风情,只想找回自己的妻子,不再踏俄国半步。
看起来毕德 没那么容易气馁。他一手腋下夹着把伞,另一手夹着本‘英国人到俄国的旅游指南’。两人穿过市场,越过一排排的杂货铺和鲜花店,看到前方有家茶室,摆放着一瓶瓶叫 科瓦的铜色液体和厚厚的姜茶色蛋糕。在卢克的示意下,毕德进去买了两杯饮料和几块蛋糕。科瓦是一种添加蜂蜜、性温的黑麦啤酒。味道怪异,但还不糟,卢克边想着,喝光饮料。
让他觉得有趣的是俄国人的相貌。大部分人脸部线条很相似,举止合适,眼睛以蓝色为多。有些人的外表更趋东方化,宽宽的脸,细长的眼。塔西娅的外表是两类的综合,而且融合地出奇精致。想到自己的妻子,他的喉头发紧,自她消失后一直压抑的苦闷,此刻也漫漫滋长。
“爵爷?”毕德紧张地询问,因他的表情而有点惶恐,“是饮料不合您的口味吗?”
“科阔约公馆,”卢克低声。那是英国大使驻扎的地方。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地方。
“好的,爵爷。”毕德兴致勃勃地在街口以伞比划着方向。“我去雇辆马车,书上说俄文叫做drazhki。”
他们雇了辆小型的敞蓬式马车,让马夫驾到英国大使馆。车子行驶过城市,车夫们常大喊提醒行人让道,有2次差点撞到人。不管是低廉的马车还是装饰豪华的马车,俄国人的驾车速度都非常快。
圣彼得堡可以用石头、水和桥三样元素来形容。尽管卢克不喜欢这里,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按照毕德从手册上看到的知识,圣彼得堡是在一个半世纪前,由彼得大帝根据西方文化来设计建造的。彼得大帝完成了这项壮举。城市的某些地方甚至比西方还西方。马车沿着花岗岩铸成的河堤前行,路过一排排富丽堂皇的公馆毫宅。而且到处是狮子,石制的、铜制的,铁制的,守卫在桥头和建筑前。
英国大使 布兰姆威尔爵士住在雄伟的科阔约公馆,坐落于内芙斯基 普若派克特的东面,市中心的主道上。马车停在一幢山型墙和白色圆柱为门的建筑前。卢克走出马车,大步迈上宽阔的大理石台阶,毕德手忙脚乱在后面付车资。门口有两位穿深红制服、皮靴亮亮的守卫。
“我来求见布兰姆威尔爵爷。”卢克开门见山。
守卫交换眼神,其中一个以蹩脚的英语开口,“抱歉。不行。”他边说边瞪以威胁的眼神。
“为什么?”
“布兰姆威尔爵爷去市政府参加宴会了,晚点再来吧,明天,或者下礼拜。”
卢克困惑地看看毕德。“听见没?我们没赶上宴会——” 他突然抬腿撞上守卫的肚子,一个马上就趴下了,直直地沿着楼梯滚下去。另一个因看到卢克的手臂而开始大力喘气。卢克微笑着举起银钩,“过来,”他温柔邀请。
守卫盯着他的钩子,坚定地摇头,然后迅速逃离。
“先生,我从没看见你这样过。”毕德嘟哝着。
“以前你有看见过我打人啊。”
“是的,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这才刚开始呢,”卢克喃喃地,一把推开前门。
公馆里种植了很多常春藤,木兰和兰花。地上铺着亮亮的木制地板,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大张的波斯地毯。每个角落都有身着制服的仆人,像雕塑一样站着,齐刷刷向卢克看过来。“布兰姆威尔爵士在哪?”他问一个仆人,得不到任何反应后,他再次大声不耐重复,“布兰姆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