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项忽感冰凉,刘欣低首一看,竟是董贤眼角已渗下的泪水。
若不是九死一生,岂会足足养两个月的伤?脱离险境重重的长安,一路到此,其间又历经多少风雨大浪?
董贤靠在刘欣怀里,低问:「刘秀的信便是舂陵寄来的回信?」
想起过去为王莽剿藩,只因舂陵一带多年与朝廷脱勾,只算一个名义上的州郡,因此没列入剿灭范围。现在看来,天子之星当要出自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郡。
刘欣闭上眼睛:「朝廷变革,木已成舟。汉哀帝已死,再不能力挽狂澜。」
听他说着,董贤轻轻点头。
个人命运、国家兴亡各有定数。人,永远逃不开天的安排。
长安,他二人已永不能返。今后的岁月里,唯有加倍珍惜彼此相聚的时光。
***
回到云南后,已是数个月后的事了。芷薇已经大腹便便,再见众人时,一连落了许久的泪。
走时,是不辞而别。董贤回学堂向院士赔罪后,再度告了假,在家照料刘欣。院士极为欣赏他的才华,责备几句,仍旧留任。
云南姑娘不似中原闺秀那样含蓄,听说村里来了位俊美青年,纷纷带了礼品前来探望。一来二去,刘欣还未抱怨,有人却为之心烦了。
董贤的竹阁,清雅、朴素,透着淡淡的竹香。傍晚收拾屋子,见到村民送来林林总总的礼品,董贤撇嘴道:「你们云南人还真热心,只要是有人入住寨子,都要礼尚往来。」
刘欣听了暗笑。
那些礼品大多为当地姑娘所送,他虽生在益州,但着实在长安长大。董贤在云南住了七年,此刻却见外起来,反倒称他为云南人。
「哦,原来是怪我抢了董大人风头。」刘欣走去,从后拥住董贤:「许久不请教老师,有个字突然忘了怎么写,可否给予指点?」
董贤怕一动,碰痛刘欣的旧伤,只好由他抱着问:「什么字?」
唇轻贴到他的耳垂,刘欣戏谑道:「酸。」
董贤的脸顿时一红。也不知为何如此心神不宁,自从重遇刘欣,他便恨不得从头到脚将他包起来,永远只留在自己身边。
他一摇头轻道:「不会写。」
刘欣在后哈哈直笑,将董贤拉转过身,抱到案上,说道:「我真要去降齐木和芷薇的罪了,就这几年,竟把我的老师弄得像个妒妇。」
见他怒瞪自己,刘欣笑着看向别处,随手拿过案上的几份书稿。这书稿是董贤带回家批阅的学生课业。刘欣看了几份,啧啧称赞:「嗯,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字写得竟像狗爬一样。」
云南的孩子更注重滇越修行,对汉字把持自然不近人意。董贤一把抢过,生气道:「我的学生不用你来多加评论。」
刘欣笑:「这些学生资质实在不行,你教到现在,可有受不了的?」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一个高傲自大、不可一世……」
其后的话,被一唇深深吻回嘴里。刘欣扣住董贤的上身,轻咬他的唇,问道:「既然你这样受不了他,不如不要这个学生,别再做他老师了。」
薄唇在刘欣的口中微微振动,董贤颤道:「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居然让我等了七年。」
刘欣抬首,笑道:「董大人真会信口雌黄,本就是你离我而去,躲到这避世村寨来,如今倒变成我让你等。」
董贤也不多说,挨在刘欣身上,一手去解他的衣襟,一手捧起他的脸庞,一再亲吻。桌上的书稿识趣地飞落掉地,刘欣轻伏上董贤的身体。两人耳首厮磨了许久,刚想进一步缠绵,却听屋外有人大唤,均红着脸停下动作,稍整衣装,前去开门。
竹阁外停摆着两顶竹轿。云南的轿子极为简易,两根竹棒支起一张竹椅,便是一顶轿子。轿夫上前邀请董贤与刘欣入座。刘欣道:「听齐木说,今晚在泸沽湖旁有篝火盛宴,看来这轿子也是他作的安排。」
他转而又问轿夫,「齐木怎么没来?」
轿夫答:「他夫人就要临盆了,吩咐我们来接两位去泸沽湖。」
中原的轿子有篷有顶,相较下,坐上云南的「露天轿」行在路上,极为引人注目。董贤摆手说:「我可不坐这个,被人举在肩上,像祭品一样。」
他执意要走着去,轿夫们连连催促,也说不动他。刘欣见状,上前耳语:「入乡就要随俗,你可想要我抱你上轿?」
心猛地一跳,董贤看他一眼,带些委屈,乖乖地坐上竹轿。刘欣笑着坐上另一顶。轿夫们齐声大喊,猛然抬起,上肩,一路向泸沽湖行去。
到达泸沽湖时,天色已晚,湖边生起的篝火跳跃得越加欢快。人们自行围成一个圈,中间支起多个支架,上面叉着烤羊。悠扬的葫芦丝随风轻荡,云南的姑娘热情如火,会主动挽上情郎在圈内载歌载舞。刘欣与董贤被几个村民硬拉去更换外套。看见穿上云南衣装的对方时,都不禁捧腹大笑。
刘欣携手满身琳琅的董贤,看了几眼,忍不住又笑:「太花了。」
云南衣装,以饰品繁多、花色眩目著称,两人走起路来,皆是叮当作响。董贤不甘示弱,指指刘欣顶上的奇异头冠,问:「沉不沉啊?你们云南人真是奇怪。」
「怎么又说『你们云南人』?」刘欣改正道,「应当说我们云南人真是奇怪。」这话刚一出口,两人又笑作一团。坐到人群中,燃烧的篝火劈啪作响,歌声伴着欢笑声层层而来,远远便能闻到烤羊香味。云南的泉酒不烈但却很醇,喝下几口,便会举杯不放。
大伙正尽兴时,又有人传来消息,芷薇诞下一个女孩,冰雪可爱,极招人喜欢。现场又一次沸腾,篝火更旺、歌声更盛……刘欣望着圈中歌舞的众人,一拉董贤的手:「走,你也随我去跳舞。」
董贤大惊,急忙脱开手说:「我从来不会跳舞。」
刘欣在他颊上轻轻一吻,轻道:「我的董卿聪明过人,有什么不会的。」他说完,一把抱起董贤,跑到人群中央,连转了好几个圈。嬉笑着停了下来,董贤站着与刘欣对视,仍觉天旋地转,摇晃不已。身体下一刻又被打横抱起,耳畔风声四起,篝火渐渐离远,身下土地飞驰而过。董贤情不自禁地搂紧刘欣,问:「你又要带我去做什么?」
刘欣低首,笑得暧昧:「去做出来时还没做完之事。」
回到竹阁点上香烛,青烟袅袅,缠绵悠长。脱下沉沉的云南外装,望着案上重新拼复的刻有「刘欣」二字的玉佩,董贤与刘欣皆是满腹心酸。
这各留半边的玉佩也如感情一样,被彼此小心封存。董贤坐到床沿,轻问:「你在宫里,嫔妃是否也有上千人?」
刘欣知他又犯了酸病,笑着坐到身边说:「这可是有史可依的。朝廷的编撰官员应当已经记下,我当政之时,从没在宫里广立嫔妃。」
董贤笑:「那不是辛苦了皇上?」
刘欣将他用力拥入怀里,说道:「可不是,怪只怪有个人霸道地占满了整颗心。有时我就在想,若让我找到他,一定要把他吞到肚里。」
董贤听后,抿唇轻笑,甜蜜非常,忍不住吻了刘欣一下。
接着,侧身跨坐在他腿上,动手解开两人的衣襟。衣衫尽褪,眼前的董贤冰雪如前,细致的颈线下是雪白的双肩,肤色白晰、身材颀长。刘欣的神志早已荡漾不定,修长手指迅速抚上这美玉般的胴体,游走至股瓣之间。董贤微震身体,紧紧扣住刘欣的肩膀,胯下已情不自禁地扭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