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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神,羽衣瞧见不知何时拿来一片陶土片的宝驹,正张着大嘴咧笑着。

  「切!」他将陶片递给她。

  「没刀有没刀的吃法吗?」她微笑。

  「啡!」宝驹点点头。



  「好,咱们吃瓜,里面那个人──」柔柔的嗓音突地拔高,大厅里的四双眼珠子同时也盯着那片没动静的门板,「要是不出来的话……就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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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去吧!那只瓜最好是臭的!

  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被外头的一女一小吃得死死的?如同眼前他明明正在发脾气,却愈发愈气──而他们却一直不动如山。

  不过想来他似乎不该为了这些小事发脾气,他们这么追着他问,不也是为了他好?他究竟是怎么了?

  唉,或许是因为腿废了,行动不便,所以才会变得这么浮躁,反过来想,好象还是他们忍受着他的呀!



  「都是这条该死的腿。」

  进了房,郎兵在门边杵着,想了一会儿,这才走到床边,拉出卧铺下那口数年未曾开启的木箱子。

  这口箱子里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别人从不知晓的。

  暗赭色的木盖上,粉尘极厚,上头留有一两枚指痕,应该是刚才她开箱子的时候留下的。她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第一个看过箱子内容物的人。

  打开箱盖,仔细地察看了里头,除了被拿出来的匕首,其它的东西都还在。

  幸好她没拿这些去换瓜,郎兵摸摸里头的一叠物品。

  十五本他从未翻开看过的兵书,因为书不是他的,而是他爹的。

  在凉州军营,如果仍有从军超过数十载的士兵,他们或许还会记得,这片边荒地区曾经有过那么一位小有名气的将领。陕甘出身的他,不仅习于大漠高原的水土,更擅于漠地战术。

  当年从于范军麾下,除了献尽所学、所知,更屡次在沙场上建下奇功,使得西夏军一度不敢东来。

  只是再英勇的士兵总有衰老的一刻,某一次出征,已届发白之年的他中了箭,受了重伤。拖着一条垂死的命,好不容易回到军营,却因为军中当时缺乏补给,没有足够伤药可以医治,再加上冗官作梗,最后终于断送了一条老命。

  「英雄,总是无名;英雄,只是一时。昨日、今日、明日,唯有漠上黄沙记得我,记得我一条黑发战至白发的老兵。」

  那时,沉弥在床的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可是带着孤寂离开人世的他,却永远不会晓得,这世上除了大漠黄沙,还有个由红颜守到齿摇的老妇,以及一个老年才得来的稚子记得他,记得这名一生为国,却半刻不为家的男子。

  唉,难道忠君爱国、终生奔战沙场的下场,都是如此?

  将木箱盖好,并将之推回原位,郎兵躺上了卧铺。他想起皆已过世的双亲,想着往事,也想着自己的未来,直到屋外的日头西沉。

  偶尔,他会听见房间外头传来羽衣和宝驹的笑声,但因为今天他的心事实在沉重,就没兴趣开门一探。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房外有人敲了门。

  「肚子饿了吗?」嗓音柔软如水,是羽衣。

  「出来吃饭啡!」口音这样奇怪的,自然是宝驹。

  他们叫了他好一阵子,刚开始他并不觉得饿,所以未加响应,到后来他是因为想事情想到入了眠,是以外头的人有没有继续唤他,他就无从得知了。

  就这样,郎兵一睡睡到了明月高挂时。夜深了,屋外强劲的夜风再度吹起,呼呼的风声有点匆促,就像他腹间的一阵迫切感,惹得他不得好眠。

  睁开眼,房内没有光线,他按住又是满胀的下腹,摸下了床。

  「没用的家伙!」为什么总得到这种水到闸口的情况,才能体会一双健全的脚有多重要?

  在他不能行走的这一段时间,宝驹都是和他一起睡,以备不时之需,看来今天他可能和羽衣一起睡在屋后的小房了吧?也罢,如今他已能勉强独自行走,上个茅厕,总可以自己解决!

  郎兵拖着腿,开门进入前厅,厅内已无人,不过先前那只水桶却仍搁在桌上。

  他挨近一看,意外里头的瓜居然还是完好如初。莫非是等他不着,所以真的没吃吧?

  「唉!」这两个人真是……他心头不觉一阵酸又一阵甜,认为自己实在差劲。

  他呀,有多久没有这种被人等着的感觉了?自从十几年前他娘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吧。

  郎兵带着感动往屋后走,好不容易来到后门,他开了门准备出去,就在此时,他听见茅厕的方向传来人的声音。

  谁?好象是男人!而且说的不是汉语……是西夏人!

  郎兵立刻退回一步,藏身于门后的阴暗处。

  从小在漠地里长大,再强的风声都干扰不了他的听觉,现在他虽然和话声的来源有一段距离,但却能清楚辨别同说话人的口音。

  不过太奇怪了,此时此刻这里怎会有西夏人?莫非他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屏气凝神地注意着风中的动静,他骇然地发现有两人以上的脚步声。

  可恶!如果只有一个,或许他还能够独自解决,但是两个以上……不成!屋里面还有宝驹和羽衣,若是有个万一……

  心头一急,他赶紧四下找寻可当作武器的物品,最后居然在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把被羽衣拿出来,却忘了放回箱里的匕首。

  瞎猫碰上死耗子,有刀总比空手好!

  背抵住墙,他侧脸往屋外探,不过这一探,郎兵可吓了一跳。

  怎么会呢?这个时候羽衣为什么会在外面?

  月光下,果真有两人,其中一个居然是羽衣,她正被另外一个人以长刀抵住颈子挟持着。

  「坎多耶!坎多!」羽衣身后的蒙头西夏男人频频低嚷,好象在催促着她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喉间横着一柄冰凉的钢铁,羽衣被动地缓缓前行,低低地回了一句:「什丘达那!」

  她会说西夏语?羽衣平静的声音顺着风,人了郎兵的耳,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由于屋外两人愈走愈近,他只得全神贯注于应敌上,手上仅有的匕首已横在腰际。

  再过来点,再过来两步,最好西夏人先跨进来,那么他就可以……

  「这里你不能进去,要逃往别处逃。」只是两人到了门边,却忽然停下,这时羽衣说了句汉语,那西夏汉子竟也以生硬的汉语回了一句。

  「无处可逃,我……回不去。」说罢,西夏汉子推了羽衣一把,她踉跄地跌进门。

  敏锐的羽衣一下子就注意到躲在门边的郎兵,看见他脸上绝冷的表情,她大嚷:「不……」

  然而她话还未出口,郎兵已经对着跟前进门的西夏汉子送出一刀,使得他呜咽一声,手上的长刀掉了,人也往外头倒去。

  郎兵虽然行动不便,可却不敢停顿,他持着刀跳出门外,立刻又往西夏汉子身上扑去,以刀柄持续敲着西夏汉的头颅。

  腹部受创的西夏汉子虽然措手不及,但被郎兵压着的他仍是使劲挣扎,挡住迎面而来的攻势,最后更是用力一摊,与郎兵在沙地上翻滚了起来。

  霎时,白冷的月色中,仅见两条身影拼死纠缠,而由他们口中发出的低吼,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缠斗良久,郎兵好不容易又将西夏汉子压制在身下,他高高举起刀,准备往下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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