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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你总算忍不住了,我瞧你一天到晚在摊前溜过来溜过去,迟早有一天会开口,要比是吧?十枚铜钱呢?」鞋贩子将手掌一摊。

  「嗯……这里。」怯生生地递出手里的铜钱。

  鞋贩子接过一看,「这里只有七枚铜钱哪,去去去,等凑足十枚再过来,我家大郎可没这么闲!」鞋贩不满足地又将铜钱还给宝驹。

  大郎?宝驹望了一下旁正露出一脸鄙夷的青年。固然他心里信心十足,但钱没凑齐,根本连比也甭想比,就连他手上这些,还是羽衣半个月下来省吃俭用,一点一点攒下来给他的。



  他真的好想穿新鞋啡!铜铃大眼一瞥,宝驹看向摊上的羊皮鞋子,捧着铜板失望地转身欲进客店。

  「喂!等等!」许是改变了心意,鞋贩子叫住宝驹。

  宝驹一听,兴高采烈地回过头,嘴更咧得如血盆儿般大。

  「我……我可以比了吗?」

  鞋贩子搔搔头,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脸将手摊开,「来吧来吧,就这么一遭,下不为例。」其实也不是下不为例,眼前这七枚铜钱和十枚铜钱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赚白不赚!

  宝驹笑嘻嘻地再次递出铜板,并与一脸胜券在握的大郎到比赛起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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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刻钟之后,宝驹兴高采烈地跑回了店里,怀里揣着一双羊皮鞋,手里还抓着七枚铜钱,急关找羽衣。「羽衣、羽衣!快看!我有鞋穿了!」

  宝驹在店内的某个角落找到了羽衣,并将刚刚与大郎赛跑的事,一鼓作气地全告诉了羽衣。

  「跑赢了兰州第一快腿了?」羽衣问宝驹。

  「啡,大郎现在才刚要从山脚下跑回来呢,呵呵。」他得意地笑。

  「我就晓得你会赢。」所以她才替他一点一点地攒那十枚铜钱,「走,到后头试穿去。」

  羽衣牵着宝驹,到了店后头,找了把椅子要让他试鞋,只是宝驹坐上椅子,却迟迟不肯脱掉脚上的旧草鞋。

  「怎么了?不穿新鞋吗?」

  「我……」两只脚缠成一气,似乎在别扭什么。

  「你要自己换吗?那我到一边去。」从认识他到现在,洗澡、换衣、换鞋,宝驹通常都是避着她和郎兵的,所以她并不觉得奇怪。

  羽衣站了起来准备走开,可宝驹却拉住她。

  「要我帮你吗?」羽衣问。

  「嗯。」

  羽衣蹲了下来,开始脱宝驹脚上的鞋,一脱,就瞧见宝驹一般人不同的脚掌,他的脚无五趾,只有形似蹄状的脚掌。

  为了不让草鞋松脱,宝驹在草鞋里塞了许多草叶,里头有枯掉的,亦夹杂了几根翠绿的。

  宝驹盯住羽衣,心情微微惧怕,好怕她会笑他那只没成形的脚。

  「这是这只脚,才能跑那么快,是吧?」羽衣看着宝驹,温煦地笑说,低下头将草叶从草鞋里倒出来。「以后这些草别塞了,改塞这个,脚会比较舒服。」

  羽衣从腰间抽出布块塞到宝驹的新鞋里,预备将那些草叶拿至一旁。

  「那是七星草,不能丢!」宝驹紧张地将草叶全数抓回。然后将里头翠绿的部分一一拣出。

  「七星草?」

  「嗯,我就只剩下这些了。」这些草对他可重要了,如果没有这种草,他可能……

  「那好吧,草不丢,但是也别再塞到鞋里了,知道吗?」羽衣叮嘱宝驹的同时,也帮他穿好鞋。「走吧,找郎兵去,让他瞧瞧你穿了新鞋的样子。」

  宝驹一听,开心地跳了起来,拉着羽衣就往柴房跑,只是到了那里,却见郎兵一个人坐在柴堆上发楞,低头抓着手掌。

  两人趋近一看,竟瞧见郎兵的掌心血流如注。

  「啡!」宝驹惊叫。

  「你们来了。」郎兵急忙以腰带住手掌胡乱缠去,而后将后臂垂至身侧,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

  「你的手怎么了?」羽衣问。

  「我的手没怎么,只是不小心让些划破点皮,没事!你们……滋──」

  羽衣抓起郎兵的手,却小心触及他的伤口,害他痛叫一声。

  「怎么受伤的?」

  郎兵咬着牙,自齿缝勉强逼出一声:「那把劈柴的斧,终于受不了我的摧残,断了。」

  看住郎兵的硬逼出来的笑,羽衣竟是一阵心疼。他的手掌和手腕上,新旧伤痕加起来根本不仅一两道,这半个月下来,他到底受了几次伤,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一点小伤,不用担心成这样,等一会儿拿药涂一涂就好了。」不去看羽衣拧皱的双眉,郎兵缩回手,站起来将刚刚劈好的柴拾成一堆。

  「休息吧,等我拿药过来。」羽衣说。

  「不用了,等我把这些弄完再说,你和宝驹先进去吧,这里阳光太晒了。」

  「你也休息吧。」羽衣坚持。

  郎兵一听,忍不住大声说:「我说这些忙完才……」抬起脸,看到羽衣和宝驹望住他的眼神,他不禁噤了口。

  他们不过是在担心他啊,他怎么可以这种方式来发泄他的烦躁?

  许久,三个人就这么僵着,直到羽衣转过身,往店里走去。

  「羽衣?」她生气了吗?郎兵拋掉怀里的柴,欲跟上去。

  「在这里等着,我去拿药,你的伤口不马上清理不行。」进屋之前,羽衣柔柔的声音传来。

  她的表情……

  不得已等在原地,并找了个阴凉处坐下,郎兵担心地对着唯一的听众问:「她生气了吧?」

  但宝驹仅是摇摇头,否定羽衣会生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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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因为上过药的伤口仍旧肿痛,所以工作到筋疲力竭的郎兵躺上床,却始终睡不着。

  因然疼痛难耐,郎兵却拼命忍住翻身的欲望,以免吵醒通铺上的另外两个人。只是这头他闭着眼假寐,却不知隔着宝驹,睡在通铺最内侧的羽衣,也是睁着一双眼,迟迟无法睡去。

  视线越过宝驹,羽衣看往郎兵的背影,眼睛瞬也不瞬。她盯住他在黑暗中泛着微蓝光晕的黑发,还有那宽阔厚实的肩幅,脑子里满满都是他一言一行。

  郎兵,他是一个表面粗枝大叶,可心思却极度细密的男子,真如同宝驹所说的,他很善良,也许他不擅言词,但对人的好,总直接透过举动来表达。

  真性情的人呀,是不是就如他这般呢?

  蓦然,原本背对着羽衣的郎兵,竟突然翻身面对她,不过看他紧闭着双眼、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想必仍在梦乡里吧!

  银白的月光,自羽衣身后的一口小窗洒进来,落在郎兵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凸显得更为深邃。

  他有对长长的睫毛,直挺的鹰勾鼻,还有张唇办匀薄的嘴。虽然他不常笑,也偶尔会发脾气,但那对她和宝驹而言,都只是担心的表现。

  下意识地,郎兵的手探向郎兵,指尖来到他脸畔,只是她并未触及他,而是让手掌的影子游移在他的颊和眉眼之间。

  一个汉子,一个有血有肉且有心的汉子,如果可以,她情愿自己是个没有过去,且再寻常不过的人,能够与他和宝驹,就这么平淡地生活下去,即使拮据,亦无所埋怨。

  对着郎兵的轮廓浮画许久,羽衣唇间泛出笑意,收回手,轻手轻脚地翻过身去,这时,一直合着眼的郎兵,才睁开了眼。

  刚刚他虽然闭着眼睛,不过却能感受到眼前那不停移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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