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眼前游晃,意识在悄悄退离自己的身躯,昏昏麻麻的感觉爬满周身。刑鞭再次呼啸,犹如火蛇直舔那张血背。
再如此折磨下去,即便是南侠,恐也支撑不住。
赵承启再也忍受不了这割人血肉的摧残之声,他再也法忍耐下去,倒在血泊的人,毕竟是他喜欢的人,即使他再铁石心肠,也绝做不到如此冷酷绝情。
但听得“嗖”的一阵风声,赵承启已凌空飞起,犹如云鹤冲霄汉,直扑摇摇欲坠的展昭。“啪”的一声,刑鞭势如破竹直刮赵承启的脸颊。
赵承启猛地一个怒视,“混蛋!”
执鞭者早已吓得魂魄飞离,扔下刑鞭呆立一边。
庞太师气得嘴角斜起,“王爷,这是何意?”
“何意?呵!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赵承启眼中精光一闪,掀起地上的刑鞭,“刷!”鞭锋直咬太师咽喉,长长的鞭身有如青蟒在太师的颈上飞绕。
“呃,呃,王爷,你、你要干什么?”庞吉吓得面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汗珠淋漓。
“展昭,我要带回王府,从今日起,不许你再碰他半根头发!”赵承启道。
“是是是。”一边的刘玉头点如捣蒜。
赵承启转身将展昭扶起,一丝迷惑在半昏半醒者的眼中闪过。
“不用问为什么,我只是在做我自己。”
***
赵承启将展昭救下带回王府,安置在自己的小居,“兰寄一方”。
“兰寄一方”是赵承启闲时休养的小筑,装饰相当简朴,但却不失雅致,颇有一番江南水乡的韵味。一汪清池临窗而置,几株香兰倚廊而开,池面星光点点,宛若人间银河,清风拂过,银光闪烁,一时撩人心门。
赵承启晃了晃眼,轻轻拉上蓝色的纱帘,又走近靠墙的高案,换了一炉檀香。
离窗不远处,有一张竹榻,展昭昏沉沉地伏躺着,时而交蹙双眉。粉色的罗纱半掩半遮着他那麦色的身体,遍身的伤痕竟已经开始愈合,粉状的白末覆盖其上。
这种药粉很特别,竟然有一股子青草的味儿,覆于伤口处,待草味消尽再重新上一遍药粉,来回大约四、五次,鞭伤便可迅速愈合。不过这种药,一般地方是买不到的,更确切地说,中原是没有的!
展昭双臂垂落竹榻两侧,手心手背肥肿不堪,丝丝毒液已冲裂了表皮,沿着手指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像鲜艳的紫罗兰。
赵承启看着展昭,一阵心痛,提步缓缓走近展昭,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派人去找解毒的人了,你再忍一会儿!”说着,曲身蹲在展昭身前,抽出袖中的白帕,轻轻地擦拭着他额上的汗珠。
展昭眉宇间写满了痛苦,嘴角不停地颤动着,赵承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展昭肥肿的十指,心疼地道:“不行,再这样等下去,展昭死定了!”
赵承启撩袍起身,扯起身边的罗纱,狠狠地撕成了两段。死死地缠在了展昭的两只手腕之上。
片刻,展昭的两只手变得黑红黑红的,指尖冰凉透心。
赵承启一个转身,蝉翼飞出。翻转右手腕,伸直手臂,翼尖正好舔上了红烛的火舌。
蝉翼微红,赵承启右肩一转,收回剑身。
“展昭,你忍着点。”说着,赵承启手指一挥,剑风刮过展昭的双手,划破了每一根手指。
展昭横磨牙尖,但却没有醒过来。
瞬间,一抹紫色溅出,血渍沾满了剑锋。
赵承启一甩蝉翼,蹲下身去,双手狠狠拽紧展昭的手腕,挤出毒液。
紫色的液体和微红的血液溅落一地,紫色、紫红色、淡红色……
良久,大理白的地板终于出现了几朵血红色的花儿,赵承启缓缓吁了口气,松开双手,举起手背,轻轻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珠。
又转身走到门口,洗了洗手。取了条干净的纱巾,把展昭的手包扎了起来,悠悠道:“我会尽快把解药找来,帮你彻底解除毒性!”语气越来越柔和,“你放心,只要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
晨光柔和地射进房内,赵承启不禁眨了一眼,原来展昭的手指抽动一下,他醒了……
“你不要动,躺着。”赵承启关切道。
展昭突然发现身上一丝不挂,“这?”
“噢,刚刚你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穿不得衣服,所以……”
“多谢王爷……”展昭道。
赵承启转身将一套里衣递到展昭眼前,道:“本王帮你穿上吧!”
“不、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展昭固执地推开了赵承启的手,一把抓起衣服。
“可是,你、你的手。”
“没事。”展昭回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见毒性已去了小半,遂道:“多谢王爷替展某去毒。”
“我只是帮你把毒暂时挤出来,要彻底解除毒性,必须找到解药。”赵承启道:“你可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毒?”
“不知道。”展昭摇摇头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赵承启心道,他料定是紫儿在暗中下了毒。
展昭缓缓起身,竟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解道:“这伤口?”
“不用奇怪,我只是给你擦了点家传的创伤药而已!没想到,还挺管用。”赵承启微笑道。
疑惑并没有在展昭心中消失。
其实从赵承启救自己的那一刻起,展昭就开始感到不解。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多余的?他到底是英雄,还是枭雄?
在牢里的这几天,展昭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到底谁是幕后的真正主使人。
结果,他想到了一个事先已被列入黑名单的人,但这一回,展昭所猜测的却远比“偷佛眼,祭亡父”可怕得多!只是,找不到半点证据。
如今这个自己心中的头号嫌疑犯,竟然公然冒犯庞太师,救下了自己?展昭纵然再心思缜密,也一时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若庆王果然如自己所料,那么他的存在对皇上、对大宋,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隐形威胁。
所以,必须尽早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
展昭决定赌一把,直攻之下,必有所获。
“王爷为何要救还昭?”展昭突然冷冷问道。
“因为我不救你,你就会死!”赵承启柔声道。
“我死了,岂不对大家都好!大理寺少了个浪费粮食的犯人,而庆王您,也可少费一份心对付我啊!”展昭横着眼睛,冷笑道。
赵承启脸一拉,“展昭,你休息吧。”说着,踢袍欲走。
“难道你就不怕把‘老松案’翻个底朝天?”展昭冷不丁地冲出一句话来。
赵承启被死死钉在了门口,良久,转头一笑:“啊,‘老松案’关本王什么事?”
“王爷是不是有点心虚啊?”展昭系着衣带,一边用近乎挑衅的口气问道。
“展昭,你到底想说什么?”赵承启横眼道。
“展昭不是酒囊饭袋,王爷也不是一个笨人,难道非要让展昭把事情都抖出来,庆王你才肯认帐吗?佛眼是你偷的,小僧、静池大师也是你杀的,害展某深陷囹圄的人,也是你!”展昭瞥着赵承启狠狠道。
赵承启一笑,“我要害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指着本王的鼻子,发狂!”
“你敢说‘老松案’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吗?”
“展昭,你是在下赌注?”赵承启问道。
展昭一愣,没有说话。
赵承启整了整衣袖,平静地道:“展昭,你这种查案方式很危险!你查不出头绪来,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方式来套我的话啊。”说着竟斜起嘴角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