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罗嗦,快叫快叫。”
众人都瞪大眼睛,一脸狐疑,但他们已经知道烈中流的厉害,这位丞相所做的事无论多古怪,一定有其深奥的道理,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止。
千林被兴奋的烈中流抓着手腕拖过去,莫名其妙看着端坐在面前,满脸高深莫测的卫秋娘。
“丞相……”
“快叫啊!”
烈中流怎么说也是丞相,也就是他的上司,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烈中流执意要他叫,他也只好遵命,看着卫秋娘,非常困惑地叫了一声,“师傅。”
卫秋娘不知道是被烈中流赶鸭子上架的野蛮行为逗笑了,还是被千林那一声语气古怪的“师傅”逗笑了,反正就是忍不住噗嗤一下,唇角扬了起来。
她人虽然总是凶巴巴的,脸上像常年覆了一层冰,长得却着实不错,这一笑,如春花从冰雪大地上骤然绽放,看得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也没见过拜师拜得这样勉强的。”卫秋娘瞥了烈中流一眼,叹道,“果然,你一当了这个丞相,就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弄给人家了。到了日后,难保不会把我也卖了,给你这个什么西雷王筹备军饷去。”
烈中流当然坚决摇头,“不会!万万不会!”
卫秋娘不理会他,凤目轻转,视线停在既尴尬又迷惘的千林脸上,矜持地道,“你放心,拜我当师傅绝不会吃亏。你家丞相看上的不是我卫秋娘的本事,而是先祖留下来的卫氏军法呢。”
此话一出,全厅中人俱为之一震。
连向来镇定自若的容恬也不禁动容。
卫秋娘的先祖,不就是那个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卫潜卫大将军吗?
“难道卫大将军,竟有军法流传下来?”容恬沉声问。
“不错。”
厅中传来一个沉闷的响声,原本站在卫秋娘面前的千林,已经双膝一曲,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虔诚地跪下了。
领兵打仗的将领,谁不将百年前的卫潜大将军视为自己最崇拜的偶像?
那是消逝在变幻动荡的世上最真实的神祗。
自己不知撞了什么好运,不但遇上卫潜大将军的后人,而且竟然还阴差阳错地有机会见识到卫潜大将军秘而不宣的军法?
经过几代的流传,当年卫潜大将军挥军横扫三国的战役只剩下一些大概的传说故事,具体的战况却多是后人臆想揣测。
如果卫潜真的在逝去前留下手书,那将是何等珍贵。
只是遥想一下,就足以让人梦遥神驰。
“千……千林,拜见师傅。”千林激动得上下唇不断颤抖,带着无比的崇敬,对卫秋娘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大礼。
卫秋娘大模大样受到他一个大礼,静静瞅着他,半晌轻道,“起来吧。”看着千林从地上站起来,仔细端详他模样行为,见他鼻梁挺直,眼神坚毅有神,显然是敏捷但忠勇之人,不禁暗中点头。
烈中流看人的目光,当然是很不错的。
自从卫潜去后,卫家空自秘存了卫潜苦心写下的兵法,却没有足够天资的后人研习这部兵法。
当然,失去了永殷王族的重视,卫家人也没有运用这部兵法的机会。
子岩见千林得了这么一段奇缘,深为千林高兴,走过去拍他肩膀一记,笑道,“你当了卫大将军的传人,再没有别人可以和你在沙场上一拼了,日后为大王打天下,我就归你指挥啦。”
“子岩这话就错了。”烈中流听了,却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兵法是诡变无常之道,就如同文字,学会写字只是第一步,学会了字,却不一定就能写出绝妙的文章。我之所以选择千林守卫越重城,学习卫家兵法,当然是因为觉得他有这个天分,却也因为他的性格和当年卫潜将军有相似之处,比起你,千林更能领会卫将军的兵法谋略。至于你嘛……”
子岩被烈中流说得额头冒汗,一脸羞愧,听烈中流说到自己,连忙低头拱手,恭敬道,“请丞相教训。”
“你的性格和千林又有不同,论细致周密,你不及千林,但若论心思灵动,于异常困苦的局势中寻找生路,千林却不及你。”烈中流顿了顿,目光落到子岩身上,变得温和慈爱,柔声道,“所以我选你跟随大王,冒险潜入昭北。越恶劣越变化难测的情况,才越能激发出你的潜力,说不定将来,你可以另辟蹊径,发展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战法。”
他语中殷殷期待,子岩听在耳里,心中又烫贴又感激,眼圈已经微微发红。当即喉咙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向烈中流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凤鸣看得心生感慨,也是感动得不得了,眼看人人都要为将来的赫赫风云露上一手,一时豪情壮志尽起,忍不住开口道,“丞相,能不能也派我一个任务?”
烈中流回身看向他,笑道,“鸣王怎么会没有任务?不用急,最重要的任务是留给你的。”
容恬脸色猛变。
秋蓝奇道,“鸣王不是随太后和丞相你一起回东凡吗?”
目前来说,东凡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不是。”
“啊?那么丞相要派鸣王去干什么?”
容虎生怕烈中流一旦把话说出来,要回驳就不太容易了,赶紧在烈中流开口之前劝道,“大王虽然说了丞相可以差遣鸣王,但是关于鸣王的去处,请丞相万分慎重。鸣王已经是各国虎视眈眈的目标,从前以西雷之势大,大王之威重,尚且有人敢冒险对鸣王下手,害鸣王三番两次险遭毒手。现在这种局势,我们一定要更小心保护鸣王才行。总体看起来,东凡确实是最适合鸣王的地方。”
轻松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烈中流心中早有定计,不为容虎言语所动,反而走近凤鸣,对上凤鸣清澈无尘的晶眸,微笑道,“鸣王,我有一个又好玩又刺激的事给你做,你怕不怕?”
凤鸣一听“又好玩又刺激”,顿时心内大痒。
容恬见他眼睛闪闪发亮,知道要糟,暗中扯了他一把,清咳一声,吸引了烈中流的注意力,“请问丞相,可以先告诉我们你打算派给凤鸣什么任务吗?”
烈中流当了这个西雷丞相才一天,但所言所思,处处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这当然是件好事。
但是如果同样的匪夷所思出现在处理凤鸣的身上,那可就不怎么妙了。
众人知道烈中流行事不同一般,听见容恬发问,都屏息静待,听烈中流打算怎么发落凤鸣。
顿时,偌大前厅完全安静。
人人盯着烈中流微抿含笑的唇。
他掀着睫毛,微往上瞅,像念诗歌一样,抑扬顿挫地缓缓道,“大王已经答应了,不但大王,连鸣王也归我烈中流指挥。呵呵,王者若不守承诺,怎有资格掌一国之政,统管一方百姓?”
众人见他把刚才容恬的话搬了出来,一愕之后,都明白过来,又好笑又好气。
原来烈中流刚才再三刺激容恬,不是为了让容恬乖乖去昭北,却是为了准备应付派遣凤鸣所遭遇的压力的。
容恬脸色又变,烈中流既然想到要预先设他一个圈套,让他发下这样的声明,不用说,他打算让凤鸣去做的事,一定是自己绝不会答应的。
“本王记得本王说过什么。”他犀利的眸子盯着烈中流,不太自然地道,“丞相到底要凤鸣去做什么,痛快点告诉我们吧。”
“大王请放心,这件事不但刺激有趣,而且很舒服。”烈中流淡淡道,“我要请鸣王到其它的国家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