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还是不给?」璟尔鸢已忍无可忍,从椅子上暴跳了起来吼道,「我当日以为他与陛下是两心相恋,谁知後来竟被当作男宠送了给你……我不怪你刚刚那样对他,我只恨自己的迟疑又让他多受了一轮伤害。如今不管怎麽样,我再不会将他拱手让人!」
我认真看著面前璟尔鸢的血红双目,半晌问道,「即使他爱的也不是你?」
「对!他若是一天不爱我,我就陪他等一天,等到他爱的人出现!」璟尔鸢答得斩钉截铁。
我沉默片刻,摇著头慢慢开口,「璟尔鸢你记住,夜笙庭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禁脔,另外,他爱的人……」故意停下口来,惹他焦急难耐,我方笑道,「他爱的人,是个名叫『璟尔鸢』的大傻瓜!」
此刻,司昭大人的表情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疑惑、惊讶、喜悦、微悲、愧然──经历了那麽多,你原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在我努力吸引你目光的时候,原来你的眼中早已只有我的影子。
我不慌不忙地补充著,「你好好想想,除了你,谁认不夸夜笙庭知理伶俐,为什麽他偏偏就爱在小事上和你作对?他跟皇兄若是真的有什麽,呆在我身边这麽久,我怎会不知?就是刚刚那一幕,你冷静想想,分明就是在做戏啊。枉费他一番心思全都在你身上,你却当他是个男宠,伤他最深之人是你才对。」一旁已被幸福填得满心满脑的璟尔鸢连连点头。
「你全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按耐不住狂喜地问我。
「嗯,是只有你不知道吧。」我微笑的点头,情爱果然使人迷惘。
摩挲著茶盏边缘,我换了话题,「尔鸢,你表面上和我作对,其实一直在帮我,对不对?」看他如意料中讶异,「你明白我重情,借著夜宴将胭脂送给我,其实一开始就清楚她的身份,为的是怕我不知晓静以的处境。」
见他欲要开口,我抬手止住低声说道,「好友,谢谢你还念著儿时情分,我绝不会对外透露今日一字。夜笙庭就在门外,你可自带他回府,从今以後好好对他,不可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我言毕拉开房门,夜笙庭果然满脸通红立在廊下,便笑著将璟尔鸢推了出去。
倚在门後闭上双眼,我恍惚又回到了儿时与璟尔鸢相遇的那片花海。他随著父亲进宫,迷途中闯入了我的忘忧宫院,那时我也不过就是个几岁的孩子。之後每每瞒著父皇和烟罗爬墙出宫,在外接应的总是璟尔鸢,一起玩耍、一起嬉闹,相互约定了将这份友情当作秘密,幸运地直到多年以後都没被发现。
可惜如今璟尔鸢即便有心帮我,也只能顺水推舟做些人情。毕竟璟族世代只效忠於魔皇,恐怕就算飞华要他杀我,他也还是会照办吧?
扶风,原来在这世上,我是如此孤独,只有你会一直护我上路,为我解难,替我排忧。只有你会是始终纵容著我;不计一切为我付出;只有你在经历了所有风雨後,总会在我悲伤时拥我入怀。
睁开双眼,院子里的人大概都走了,四面安静得有些冷清。我走到窗边将茜纱扇隔推起,屋外已大亮,是个晴天。我拉开房门走到庭院中央,抬起头来望向飞华的宫殿,金色的琉璃殿檐在日光之下熠熠闪耀著辉芒。
「皇兄,看样子我还是离不开扶风,我来要人啦──!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引得周围开始忙碌的女官姐姐纷纷侧目,我索性一撩乌黑长发朝她们抛了个媚眼,即便隔著面具也满意地听到一阵阵惊呼。
不远处,正在德昌殿里赶著批阅御卷的飞华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小心看看身後那人照旧平静无波的脸。
***
天界 流浮行宫
天帝宁陆续接到各军呈来的备战佳报,这足以他重新开始考虑与魔界的关系。
因著他前番的登高振臂一呼,虽败无碍;天、魔以神御河为界相持,如今日界大半脱离了魔界统治,只待它朝一举复国。
可是接连著两场战役输得不明不白,却也让宁有所顾忌。
──魔界的督帅若果真就是当年的和亲公主,这能力变化实在让人难以相信;甚至连性别也在「长成」後发生改变,几乎是不可思议了。可是,若说不是「她」,那人的身份来历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按理说三界之内绝不可能存在这类人物。
「帝,我刚刚接到消息,魔界大军业已攻下鬼界,缔结合约班师回朝。」北云靖霄在宁冥思苦想时,踏进了大帐。
「如此迅速?」天帝回过神来,仔细问道,「可知两军伤亡如何?」
「帝,您听听,实在太奇怪了!鬼界竟在开战後立刻献上了降书,未作任何无谓抵抗……想那暗荻叶乃一烈性少年,况且表面看来鬼界也非毫无胜算,他怎麽知晓忍辱负重用这个法子可将伤亡减到最低?」北云靖霄左思右想,还是只能求助般看像天帝。
「哼!我原想等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再收渔翁之利……看样子暗荻叶身边是有高人指点,不战而降?也好,说不定他日还是我攻打魔界时的助力,想它鬼界不但没有损失而且必定不是心甘情愿臣服於魔界,我们大概只需稍加挑拨便可借刀杀人。」宁的一番话分析得入情入理,虽并非全使的光明手法,试问御人者又怎能心慈手软?
「帝,我们可是要准备发兵?」北云靖霄隐隐听出了主子话语中的杀气,试探著确定。
「嗯,想我天界神御河对岸尚有二十八郡落在魔界手中,我怎能眼见著子民们受它欺辱?……」宁的嘴角微微收起,眼中已露几分胜券在握的豪情,「你派人去联络那二十八郡的守官,他们还是我天界臣子,料想不是真心投敌,传令各营继续加紧操练,随时待战;魔界大军得胜回朝後必会解散省亲、军心自然比平时要散漫,我们就要抢在这个时机!」
「末将,领命!」靖霄一掀帐帘退了出去。
安静的大帐里,宁走到窗口,「羽儿、羽儿……你可知道我有多麽想念你?等等我,我定会很快结束一切,回到你的身边。」慢慢低喃著,他的目光已痴痴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
魔界.华月皇宫
我停下脚步,看著拉在身後的扶风,自他从皇兄那里回来,就是一直心不在焉的。我觉得他是在逃避些什麽,可惜很多事情原本就只有当事人才能处理,我还是索性装做完全不知吧。
「你有没有发现?这次回来,飞华对我变得似乎很好呢。」昨夜庆功宴上,君臣畅饮酒酣耳热时,飞华居然笑著轻声问我想不想去见静以?原本以为他是醉後戏弄之语,不想今早果真派人送来了通行御令,著实让我难解。
「唔,这是好事啊。」扶风慢慢跟了上来,愣愣答道。
「你是指飞华变好,还是说去见静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我愈加胡涂。
扶风被我问得回过神来,「你管他呢,别误了正事。」一笑,人已是走到了前面去。
清心殿,也许,殿如其名。宫院外墙上的葛藤芫蔓,早已不知枯黄了多少年。时而风过,疏疏拉拉挂著的几片雕零叶儿晃动,说不出的冷清寂寞。
守卫的侍卫指点我们踏进外院,穿过重重朱漆驳落的长廊;宫殿深处,庭院里一个淡青身影正在侍弄著几株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