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华月羽,是魔界从前的四公主,我在嫁到天界的第一夜,就在天宫里见到了你。」我认真说道。
暗荻叶口中塞著的糕点落了大半,瞪大了眼睛看我,半晌突然尖声惊叫起来,「啊啊啊~~!!!你、你、你……是女人?……」
深呼吸深呼吸,谁来告诉我,为什麽我的洞房花烛,竟是毁在这麽一个宝贝手中?擦去满脸饼屑,我努力笑著,「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我是男的……从前,我说『从前』是公主,现在就不是了……你不用管怎麽来的,反正我现在是魔界的王爷,你记住了?」
「这样啊……」小美人悻悻收回朝我胸口伸出了一半的魔爪,下一刻又忽然大吼道,「啊?!莫非,你是替天帝宁来报仇的?!」
救命啊!「宸渊王殿下,你怎麽不看看现如今是谁灭了天界?我怎麽可能替那家夥出头?」我嘴里撇得干净,心中却为著提起那人而隐隐作痛,不过面上努力控著,先搞定这只小的再说。
「也是,他那样对你,几百年正眼都没瞧过,你要恨他才是呢!」他倒记得清楚,也不问问当年是谁独占恩宠?不过如果暗荻叶知道了之後所有的事,大概就不会这麽说了吧?
「那麽,你来找我干什麽?只为替紫哥哥送信给我麽,那真是太谢谢啦!」暗荻叶笑著要将随身玉佩摘下送我当辛苦费,被我按住时满脸的不乐意。
「殿下,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正事,您还是先坐下来的好。」我苦笑著将暗荻叶押回座位,心里琢磨著怎样开口才不至於吓到他。
「哦。」暗荻叶乖乖坐好,眼角却分明偷瞧著盘子里的芙蓉酥。
「您可曾想过,魔界灭了天界已有一段时间,接下来又要怎样?」该说的藏不住,我只是尽力委婉一些。
暗荻叶盯住我的眼好半天才开口,吞吞吐吐,「你的意思,莫非是指鬼界将会成为魔界的下一个目标?」
不愧是能掌控宁心思数百年的孩子,真是玲珑七窍,我在心底赞了一句,「不是『将会』,是『已』成了……」尽量放缓语气,「魔界大军已到了边界,您还不知道吧?」
叮!方才拉扯中他腰间那块不及系紧的玉佩已委身於地,空留一地残碎。
片刻的寂静後,「你,是来报信的?为什麽?」暗荻叶没有抬头,僵硬著双肩。这个消息,莫说是对他,换了哪一位统率,也都太过刺激:鬼界这回是方离狼群,又临虎口。
「我是来报信的,为著的就是这『玉桑』的主人,他是我数百年来唯一的好友,我不舍伤害他。」敛了目光,我狠心补充,「这次行军的主帅,不是别人,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就是。」
暗荻叶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惊异难掩,「你就是魔界的督帅,人称『魔煞战魂』的羽帅?」
「你还算是消息灵通。」可惜毕竟缺少历练,还不堪治国於危难。我细声安抚道,「你也不必慌张,只需依我所授机宜行事,便可渡过眼前难关,更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寒衣寒衣,这个孩子,我也从心底喜欢呢,可不是该叫你早早和他相见麽?於是暗荻叶附耳过来,我连说带划著,当下将一切交待了妥当。
站在阑干前,看著暗荻叶抱著「玉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转过身对夜笙庭平静开口,「我们启程回军营。」
两日後,魔界大军对鬼界正式宣战後的一个时辰内,便接到了宸渊王派遣使者送来的降书。
***
这场事先在魔界引起轩然大波的战役,因为几乎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归途中已被传得神乎其神,及至班师回朝更是一番举国欢腾。喜悦掩盖之下,无人来追问我为何签订合约时要在鬼界宫苑里多留半月;他们不会知道,此刻在空间时间的某一个角落里,传说中长眠於鬼界的暗秋冥,其实和爱人刚开始了幸福生活。
***
庆功的盛宴将近天明才结束,我回到鸿凤殿里反而都没了睡意,索性让夜笙庭抱著琴过来我的卧室里,由他将在鬼界皇宫里新谱的几首曲子拣著慢慢奏来,自己蜷在白檀蟾龙榻上的锦被里静静倾听。
玉蟾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重帘未卷影沉沉,佳人无语理瑶琴。我正陶醉不已,却听得外院一阵喧哗,夜笙庭皱了皱眉将手停下,将吵杂听得清楚。
「我有要事要找殿下。」
「司昭大人今日还是先请回吧!」
「殿下和夜大人刚刚入房休息,奴婢们真的不便替您通传。」
「那我就更要立刻面见殿下了,让我进去!」 F+--\'eN@
我在心里嘀咕,这璟尔鸢素来是十分守礼的,今日为何此般唐突?思绪停在身畔这人,我挑了挑眉,「是你?」
夜笙庭倒干脆,点了点头笑道,「一会让你看场好戏,先别出声。」看他露出那幅招牌似的狡黠笑容,我心中突的一跳,陡然生出不祥预感。
耳听著吵闹声渐渐由院外挪了进来,一阵劈里啪啦的脚步转眼到了门口,敢情是璟尔鸢甩开了众人闯了过来。就在卧室房门被啪哒推开的瞬间,说那时迟那时快,夜笙庭闪电般将自己的衣袍剥去,一手掀开我的软红纱帐窜上榻来,还不忘搂住我和锦被顺势一滚。
等我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帐外立著的司昭大人早已面沉如水!不必低头察看,我也清楚榻上此刻定是一片春痕狼藉,偏偏夜笙庭还将大半雪肤露在锦被外的,更是香豔无比……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想帮美人拉上被子遮挡春光,却迎上了夜笙庭含情脉脉的双眼。
你暗算我?──我侧过身子,比著口型对他说
你会帮我啊。──美人羞怯低头,浅笑何其无辜。
算你狠!别太过火。──我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原来夜笙庭选在今日了结事情。
「咳咳,不知璟大人此时造访,有何急事?」我微红著脸,将先前被夜笙庭拽落腰间的丝袍拉起,在榻上勉强坐直了身子。
「亲王殿下好雅兴!刚刚凯旋,就急著品味这温香软玉。」璟尔鸢语气里没有平日恭谨,十足的讥嘲。
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拉过外袍披衣下榻,「笙庭你先回避,我跟璟大人有话要说。」我哪是这麽好被暗算的?於是挥退了门外宫婢,一把拉起夜笙庭推到外面,径自扣严了大门。
我坐下笑道,「璟尔鸢,明人不说暗话。」
璟尔鸢微微一愣,随即坦然,「好!既然你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我要夜笙庭!」
「哦?」我抬起眼来看著他,重复一遍,「你要夜笙庭?」
「是!」璟尔鸢答得认真干脆,连我也不禁动容:毕竟,要让当朝首辅的大司昭为了个男宠向人低头,不是件容易事情。
我故意笑得暧昧,「你刚刚也看见,他是陛下送给我的『礼物』,我怎麽舍得转手他人?」
「我从未当他是『东西』,他是我很重视的『人』。
「开什麽玩笑?重视的人是陛下宠娈时你便不去,到了我手里你倒来敢要?」
「你!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真是见色忘义之徒!」
眼见著璟尔鸢气得浑身发抖,我悠悠闲闲端起手边的香茗来喝了一口,心中暗笑:夜笙庭,我算是为你好好教训了一下这个呆子,他日你们圆圆满满时,可别忘了谢谢我这个大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