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凤忍不住自嘲,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元圣皇朝子民只知有摄政王而不知其皇帝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偶尔他溜出宫散心时也只会听到路人谈论摄政王,关于皇帝姓什么叫什么皇室有哪些成员有哪些作为恐怕还没几人晓得呢。
严若离的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由于天色太暗,若不是贴身靠近根本看不到,她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我原先还以为摄政王才是和亲的不二人选,没想到居然派你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来,不知公主知道了这消息会不会气炸?我们苗族女子向来崇尚英雄,公主更是女子中的豪杰,非英雄不嫁,像你这种弱鸡似的男人风一吹就倒,没人会喜欢的,喂,你怕不怕被我们公主扫地出门?”
被问到关键问题,姬如凤却回答不出来,他先前只以为一定要有个人来娶这公主,既然没人愿意那他只好牺牲小我,全没想过人家公主也有挑选的权利,到时候他要真被人扫地出门,那对两方都是一件尴尬的事,对即将建立起的合作关系也很不利。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怕被嫌弃的一天。
脑子里思索了许久,姬如凤最终还是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反正来都来了,怕又如何?要是怕被扫地出门就打道回府的话,那这将近一个月的路程不就白走了?那些侍卫也都白死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就算公主不喜欢我,但她总不能拒绝我所带来的合作诚意。”
严若离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原本的嘲笑口吻突然变得认真。
“传闻汉人男子重面子,没想到今天却遇见了一个怪胎。晚了,你吃完馒头后就安歇吧,明天还要赶一整天的路呢……”正想闭眼安歇,不料五步远外的姬如凤却突然扑了过来,严若离倒抽一口气后眼睛一眯,反射性拿起身边的长刀就要往前剌过去。
“小心!有蛇!”岂料姬如凤根本不是有意轻薄,他只是扑向严若离身旁张口正要咬下去的小蛇,想也不想就一把抓起蛇往远处一丢,所有的动作全是一气呵成,只是不小心被严若离手中的长刀给划了一道口子,渗了些鲜血。
“你……”严若离瞪着姬如凤,一颗心被吓得噗通噗通直跳,方才那条蛇的头是尖的,那代表它有毒,苗族境内多山多水多瘴气,加上四季如夏,所以毒蛇根本没有冬眠期。毒性也较其他地区来得猛烈。
要是在这种荒郊野外让毒蛇咬上一口,纵使她身上带的都是最好的伤药,也不一定能救上一条命。
“严姑娘你不要紧吧?有没有被咬到?”姬如凤在确认毒蛇已经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后,连忙来探视险些被咬的严若离。
“……没有。”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严若离没了平时的霸气与孤傲,愣愣地盯着姬如凤。没想到这样一个文弱的男人,居然也能不顾生命前来救她,要知道,如果不小心让蛇给咬了,死的是他不是她。
“幸好,幸好我的眼力还不错,方才那小家伙一动也不动的,我还以为是树枝呢,结果你要躺下时它居然就探起头来了,我一吃惊,就赶紧来捉它了,要是让它咬上一口呀,保证你没命。”姬如凤抬起受伤的右手吸着伤口上的血,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痛,他是不怕方才那小东西啦,可是他怕被刀砍呐。
以前他还是一只小公鸡时,就不知道啄过多少条那种又软又滑的可怕东西,也曾见过许多同伴反抗不成反被咬死的,只是他集结了多年来的经验,深深知晓要如何处理才不会被咬,今天要换成了别种猛兽,他早就躲到严姑娘身后去了,哪里来的机会演出英雄救美?
“你知不知道那蛇很毒的?你就那样没命的跑过来,要是被蛇咬了或是被我杀了,那你这一趟路就白跑了你知道吗?”深吸了几口气,严若离终于回过神,头一件事就是把姬如凤臭骂一顿。
就算她粗心大意没看到那条蛇。那也用不着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男人来救吧?要是他因此死了那她下半生是不是就要活在内疚中?呸!她严若离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救!
“……严姑娘,你好凶喔……”被女人劈头骂他还是头一遭,最惨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还口,就连平时跟傅玉衡练出来的口才此时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姬如凤不禁回想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笑眯眯又温柔可人,怎知来到宫外碰到的女人全然不是他想像中的温柔佳人……唉,难道他真的不该毛遂自荐前来和亲?
“我凶?我凶你也是应该的!堂堂一个皇子这样懦弱无能,给盗匪追杀了也只会拖着女人逃命,你会不会上阵杀敢啊?你们皇室请的老师全是笨蛋吗?把一个好好的皇子教成懦夫……”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怎地,原本惜字如金的严若离一开口就停不了,直骂个大半夜,骂到姬如凤都忍不住打困儿才住口。
停口后,严若离看着早已睡得呼噜呼噜响的姬如凤,再看看自己的狼狈样子,幸好方才要睡之前已经点了那名叫盼儿的丫环的昏穴,不然要是让那么多人看到她失态的模样,她不气得杀人才怪。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那个男人……
为什么这个叫做姬如凤的男人,会那么像梦里的那个男人呢……
严若离屈起身体,抬头看向缀满黑夜的繁星,想起那个做了十八年的美梦。
不远处,盼儿缓缓睁开雪亮的双眼,怀里原本因寒意而紧握的双拳竟因为用力过度而渗出鲜血。
她明白不该放任事情这样下去,却又无力阻止。
***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很僵,姬如凤在心里叹口气,自从他赶完蛇之后,严若离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冷了,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他也曾想过是不是在慌乱中无意碰了人家姑娘的身体还是私密处,可是从头到尾他都保持至少一步远的距离,她身上的衣服又裹得严严实实,就算真碰到了也不会这么严重吧?
可是,人家严姑娘现在宁愿跟盼儿说话也不跟他交谈半旬,这又是什么情况?姬如凤是个心里受委屈脸上就表现的清清楚楚的大孩子,盼儿看不过去,挑个休息时间把人拉去河边说话。
“主子,你又是怎么了?苦着张脸成天不说话,你这样会吓坏盼儿的。”这三天看凤王整日看着严姑娘欲言又止的,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那严姑娘就算是好心帮过他们,但是凤王此番来到苗族的最终目的可是公主呢,要是再加上一个严姑娘,就成了一团乱麻了,事情又要怎么解决?
“没事儿,你怎么拉着我来河边说话了?严姑娘不是要你去帮她烤野味吗?你快去吧,我去取水——”姬如凤拿起水壶就要躲开盼儿的逼问,他又何尝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耍什么脾气呢?以往在宫里他可是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又何必在乎一个苗族女子的态度?
反常!太反常了!
“主子!”盼儿也来了脾气,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可没那闲功夫去管什么主仆之分,她只想弄明白事情,然后彻底断了姬如凤那不该有的念头。
“盼儿……”姬如凤被吼得委屈,差点就要嘴巴一扁在盼儿面前哭出来,幸好他还记得他是个男人,傅玉衡同他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真到伤心时,也要在他面前哭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