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困惑却失落地笑了起来:“我果然醉了呢。”
方云轩低吟:“呆子。”
蓝追又愣住了,呆呆地望着眼前鲜明的人,滑稽地眨了眨眼,“你……”
“呆子,你若不想趟这浑水,大摇大摆地回你的燕朝皇宫便是,何必逞这英雄,在这里买醉?”
方云轩叹息:“你本不是江湖人,却偏偏喜欢多管闲事。你们所谓的白道正义,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我无意涉及无辜,偏却有人要惹火上身,你当真以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喜欢过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吗?”
“你为何……还来找我?”蓝追气息不稳地问。
方云轩没有回答,撩起衣服坐在他的旁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微笑了起来: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蓝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温柔而依恋的,近乎绝望。他轻轻开了口,声音哑了:“云轩,不要再争了,跟我走吧。天高海阔,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云轩站起身,转过身四处看了看,最后静止在那弯依然明净的湖水里。“你有你的坚定,我亦有我的执著。也许有些事情,只有留在回忆里才是美好的。”
蓝追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酒意上头,脚步都站不稳,抓着青竹的手握得泛白。
方云轩忽然脸色一变,身体猛的僵直,呆立了半晌,忽然向前扑倒在蓝追怀里。蓝追措手不及,脚下一个不稳,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来不及起身,却觉唇上一阵温热。蓝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忘了呼吸。
方云轩很快便放开了他的嘴,愣愣地看着身下的他,决然一笑。蓝追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在眼前消失了踪影。
飞快向前狂奔了百米,确定身后没人追来,方云轩才气喘如牛地停了下来。望望朦胧天色,已近日出。脱离了方家堡的范围,以往的轻功在半个时辰之内回到神木林是轻而易举的事,可目前这个身体状况……
他自嘲地笑了笑,抵不住心口剧烈的疼痛,靠着树滑倒在地。
最近毒发的次数,真是越来越频繁了,可他竟然还敢拖着这样的身体,闯入方家堡见蓝追,不被发现,实在要归功于对堡内的地形跟换班巡视的时间熟悉。
其实今晚来见蓝追,只是自己一时的任性。
只是想在生辰的这一天,见他一面而已。
感觉到后方的寒意而回头时已经晚了,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剑刃抵在脖子上,锋利的透着寒光,轻轻一动,便能见血封喉。
第六章
身后的人并没有因擒到他而放松警惕,快速地点住了几处穴道。似乎注意到了他发白的脸色,得意地眯起细长的凤眼。“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把你诱出洞,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方云轩暗自在心底大骂自己大意,看着他的目光毫无温度,“你想怎样?”
“带我进神木林。”
“做梦。”
唐兰略微恼火,握剑的手向前顶了顶,利器滑破脆弱的皮肤,鲜红的液体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你以为我怕死?”方云轩轻蔑的一笑。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唐兰嘿嘿怪笑一声,“不过后山那个醉鬼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只怕他现在醉得连刀都握不住,对武林同人又没有提防……”
忽然对上方云轩满含杀意的目光,他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这男人如今已是自己的阶下囚,便又大起胆子说道:“方才你们在林中做的那些龌龊事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不怕死,却舍得情郎去见阎王吗?”
方云轩冷哼一声,眼中寒气逼人。“好,你想送死,我便成全了你。”
唐兰眼睛一亮,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瞬间从黑暗中窜出二十几个人影。看穿着打扮,都是唐门弟子。
一行人拉起被封了穴的方云轩,向神木林快速走去。
众人按照方云轩指示的步法,在林中穿梭了半个时辰,才顺利进入林中时,已有六、七个人因踏错步法而死在林中的机关之下。唐兰精通各类机关,这次却也不禁憋出满头冷汗。
整整七十二套的步法,不仅要准,亦需上乘的轻功,稍有一丝怠慢,便随时有可能葬身在密布的暗器中。
唐兰本以为进入林中便安全了,却在听到背后两声惨叫后惊骇地回过了头。走在最后的两名唐门弟子,被长满刺藤的绳子吊住脖子,高高拉到树上,来不及挣扎,被割破的动脉便爆裂开来,痛苦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就断了气。
寒意自脚底升起,众人看着眼前的惨景,都惊得忘了呼吸。
啪的一声,又一唐门弟子自眼前腾空飞过,被银白的长矛活活钉在大树之上。
唐兰一惊,迅速转过头,只见地下通道前不知何时站了一行黑衣人,为首那个,可不正是一身艳红的宫曲臣!
宫曲臣望着抵在方云轩颈上的长剑,目光阴冷。“所谓的正道中人,手段也不过如此卑鄙而已。灵隐教神木林,岂是你这种鼠辈想闯便闯的地方!”
唐兰仗着有方云轩这个护身符,也不甘示弱。“二十年前通天子与正派武林一场血战后,统领江湖有十年之久,相传那些败在他手里的门派武功秘笈,就刻在灵隐教的地下总坛里。江湖中人早就各个摩拳擦掌,想来一探究竟了。”
“原来你不是来救那个女人的。”
“哼,姓方的老东西又没给唐门什么好处,我为何要救他的女儿?”他说着,推了方云轩一把。“带我下去。”
方云轩向前踉跄了一步,却听身后砰然几声巨响,从地底凭空钻出的竹藤,如蛇般缠住几个唐门弟子的脚,越收越紧,直至脚骨崩裂,哀嚎着摔倒在地。
唐兰吃惊地回头望去,仅是一秒便惊觉到身边的变化,仓促回身却已来不及拽回被宫曲臣拉走的方云轩,只惊险躲开笔直向眉心飞来的长剑。
下一刻林中黑影簇起,灵隐教众再无顾忌,砍向唐门弟子的招式毫不留情。
唐兰来不及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宫曲臣已招招致命地杀了过来。
唐兰年纪轻轻便已在江湖中小有成就,并非空穴来风。这一辈唐家子弟人丁稀薄,唐大老爷年余四十才得来这一子,自是宠爱有佳, 亲自把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他。唐兰天资聪慧,几年的工夫而已,唐门剑法的精髓便学了十之八九。
宫曲臣与他过招是只能吃亏而占不到便宜的。西域人并不善于用剑,通天子当年以魔笛称霸天下,一生未曾使用过兵器。
宫曲臣的剑术是方云轩教的,在天下第一堡长大的方云轩精通各种兵器,为了让宫曲臣有一技防身,便教了他用剑。但他开始接触兵器的年纪过晚,已领会不到其中的精髓,与云轩过招时,往往是五招之内便被震掉了手中的剑。
方云轩被安置在大树底下,还来不及解开身上的穴道,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眼前一片混战。灵隐教向来以手段凶狠闻名,碰上善于使用暗器的唐门却也占不到便宜,双方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呼吸一窒,眼见唐兰手中的剑狠准地向宫曲臣脑门刺去,好在他躲闪及时,剑尖只挑断了发上的红丝,如瀑的黑发在半空中披散开来,落地时已是气喘嘘嘘,高下已分。
腰间的银笛掉了出来,他急忙捡回握在手里,看向一旁的方云轩,又收回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