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一出,方圆百里鬼神皆泣,若是没有深厚的内力护体,必内脏俱裂七窍流血而死。如今方云轩被封了大穴动弹不得,如何承受得起?
唐兰见他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剑式更猛,招招逼退,直入死穴。
宫曲臣只觉浑身剧痛,身上已经被唐兰的剑气扫得满是伤痕。其他人与唐门弟子的激战更是自顾不暇,不过片刻的工夫,本是宁静的林间刀光剑影,哀嚎四起。
“曲臣,不要管我,快用银笛!”又一剑从宫曲臣的肩膀划开血痕后,方云轩终于痛吼出声。
那人突然分了心,似是想朝他笑一笑,本应躲过的一剑硬是从腹部穿了过去。喉中一甜,口里的血跟着拔走的剑呕了出来,身子也随之倒了下去。艳红的身影,已分不清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曲臣!”方云轩气急攻心,腹部火烫翻滚,剧毒作祟,丝丝鲜血从嘴角滴落下来。
唐兰洋洋得意,提着沾满了血的剑一步步走向方云轩,望着他的目光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接下来轮到你了。”他提剑指着方云选的颈间,居高临下。“原来名噪天下的灵隐教也不过如此,空有其实。武林中人莫不以为这里高手云集,却哪知早已不复当年通天子统领天下时的盛况。”
“灵隐教在中原的高手,的确只有这么多而已。”方云轩冷眼看着他,“你现在从神木林退出去还来得及,否则……我必血洗唐门!”
唐兰闻言张狂的大笑起来,忽然身子一震,脸色剧变,手中长剑摔在地上,双腿一软,砰的跪倒于地。全身刺骨的剧痛,正和那日在方家堡时一样!
他满目惊恐地回过头,林中唐门弟子皆已跪倒在地,抱头哀痛。一个淡绿身影伫立在他身后,清丽绝美,手臂上缠绕的幼蛇,阴寒骇人。
他听见那人缓缓说道:“你那日在方家堡中的蛊毒是不可解的。”
唐兰狠狠地瞪着眼前美的让人窒息的脸,悄悄把手伸进衣间。
夏初九蹲在方云轩身旁为他解开穴道:“我在底下见你们还不回来,便出来看看,没想到……”
他的话未说完,便听到宫曲臣撕心裂肺的呼声:“逍遥!”
回头的瞬间,暗器已经飞到眼前,夏初九本能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方云轩。呲的一声,暗器从背部穿入体内,下一秒却爆裂开来。从口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把方云轩的肩膀染成了黑紫色,夏初九抱住方云轩的手猛地收紧。
“初九!初九!”
已经讲不出安慰的话了,大量的血液从口中涌出。天际变成一片血红之色,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迅速失去了知觉。
云轩的叫声,曲臣的叫声,都听不到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闭上了双眼。
苍茫的白光中,一道人影正向他招手。
低沉悦耳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第一次他说:“今天正好是初九,以后就叫你初九吧!随我姓夏。”
这一次,他说:“初九,随我去吧?”
只为这一句,此声足矣,上天入地,有你的地方,便是我夏初九栖身之地。
方云轩呆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咽了气,身体逐渐冰冷,手臂上的幼蛇渐渐焚烧了起来,化为灰烬。
他不能接受,上一刻还在对自己微笑的人,下一秒却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怀里。
蛊师既死,蛊毒自解。
唐门众人顿觉通体舒畅,方才体内的剧痛已经全没了。
唐兰从地上站起,刚刚那一道暗器是唐门最恶的百古毒,入体即爆。他本想与方云轩同归于尽,却不料那美人帮他挡住,却阴差阳错解了自己的毒。
宫曲臣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腹部的剧痛使他的脚步轻浮,难以站稳。眼中似能喷火,狠狠地盯着唐兰,几欲拆吞入腹。
唐兰捡起剑对他比了比,讽笑道:“怎么,还想再给我扎两下吗?”
宫曲臣大怒,咬牙向前跨了一步,下一秒却被人抱住腰身放置于树下。
“接下来就交给我。”方云轩握住他的手,眼睛却始终看着唐兰,冰冷无波。
宫曲臣呼了口气,安心地向后靠在树干上。
微风扬起林间黄土,杀意四起。
方云轩一挥手,示意灵隐教众退下。
一声虎吼,声震四方。唐门弟子只见一条人影腾空飞来,放眼望去,皆是猩红一片。
***
方云轩亲手把夏初九埋在通天子的坟旁边,日夜常伴。
神木林中的血腥味久久未散,逼得人作呕。
方云轩一掌震崩了地下入口的石块,千斤重石牢牢的压在门前,再动不得分毫。率领教众在通天子坟前叩拜三首后,方云轩抱起了身受重伤的宫曲臣,最后望了望着块有深刻记忆的土地,便消失在竹林里。
是夜,神木林外聚集了大批白道中人,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火海。
最前方几棵尚未被殃及的树上,高高挂着十几个人头。血已凝固的伤口处,并不像是被利剑所砍,倒像是被生生撕裂。
面对这凶狠的手法,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心寒。
蓝追望着熊熊火海中的神木林,心像是被掏空了。
茫茫人海中,那人似是已远去。
今生今世,何时再见?
***
琉璃夜,万花灯。
金碧辉煌的大燕皇宫内,一片歌舞升平。葡萄美酒夜光杯,文武百官把酒言欢,好不快意。
龙椅上的英挺男子斜坐着,冷眼看着厅中美眷献舞,不耐地皱着眉端起酒杯,朗声道:“各位爱卿尽兴,朕稍感疲惫,先行回宫休息了。”
这一夜,皇宫内灯火辉煌,长明不熄。
蓝啸挥退了侍卫,独自踏入了九重殿。宴会中缺席的人正站在窗前,望月兴叹,见他到来,不免为之一愣,“皇兄……你不是在前殿宴请百官吗?”
“实在无聊的紧。”蓝啸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相同的戏码,年年如此。我真是羡慕你,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逍遥快活。”
蓝追垂头苦笑,“是人都有烦恼,我们就不必相互抱怨了。”
有人不以为然。“你那算什么烦恼!江湖上整天为了私利打打杀杀,做了天下第一又如何?我一声军令,大军南下,整个中原尽踩脚底。”
“常言道,天高皇帝远……”见他恼了,变换个话题:“我明日便出宫。”
“又去找他?何必浪费心神,你说过他大仇未报,自是不肯罢休的。时候到了,自然会现身。”
蓝追望着窗边的金铸小火炉,怔怔出神。距离神木林那场大火,已经过了整整四个月,而方云轩,好像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其实不只是他,整个武林的人都在找他的下落。
唐门在江湖中的声望颇高,少门主无故惨死,被挂人头于神木林中一事,已在江湖中传遍了。唐门门主立下毒誓,为唐兰报仇者,可得唐门暗器秘笈。
蓝追心如火焚,整日担忧他的安危。离开了神木林,也不知他是否有另一个安身之地?即使身怀绝世武功,要与天下武林为敌,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江湖上到处奔走的这几个月,不是听闻方云轩被擒的消息,却往往都是那些肖想唐门秘笈之人放出的假风声。暗自窃喜他仍安然无恙之余,却又为他身在何处黯然神伤。
若不是年关将过,皇兄一道召唤令送到了手里,他自是不会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回宫来的。
“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