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应该叫索尼代销来的。可元部件缺货。他们来了也白来。我知道他明天去谈判,把我的先拿来给他用。”
看样子他很匆忙,把随身的笔记本拆卸好,又将于胜宇的硬盘安装进他的电脑——他们用的是同一品牌,忙完之后便即离去。
同一款式的笔记本电脑又重新在电脑桌上落座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了……或许是因为我实在没什么可消遣的吧,于是打开电脑。
里面有于胜宇为谈判准备的招标书,演讲稿,演示模板。他真是个傻瓜,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我不会出卖了他或者给他添乱?
好啦,他猜对了,我不会。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我百无聊赖的翻看一个一个的文件夹。
啊,真无聊。
我把所有的程序都调出来挨个执行,直到找到一个未完工的。其实我还更适合做个软件测试人员吧。我就知道监听程序易犯错误的是什么地方。这没什么稀奇,在大学的时候我铆足了劲研究的方向就是计算机安全。
那时候我期望毕业了之后自己做老板。我知道如何注册一个软件公司,我和小岩合伙。虽然他学的是医学,这没关系,目前市场上智能医疗器械和专家系统还是大片的空白,我们双剑合璧前途会一片光明。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小岩说了之后他很惊奇,他说:“吉吉,看不出来你会打算这些。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吉吉,你不用担心,今后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没告诉他为什么会虑到这些。我清楚地记得那次在公车上我让座给一个带着小孩的少妇,并靠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那小女孩稚嫩的话语。小孩说她们阿姨和隔壁的阿姨在更衣室有……怎么说呢,暧昧的举动,吓得她妈妈赶紧询问她的阿姨有没有对她作过什么,并决定给她退园。
我听得心里很发堵。我知道这就是普通人对同性恋的印象。变态嘛,哪怕只是怀疑对象也必须隔离,就像非典一样。医生,教师这些神圣的职业是很难容忍有这种异端存在的。同性恋的前途是黑的么?不是么?
我很担心小岩将来的处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流离失所或者遭受其他的伤害的。所以,我打算着未来,希望能闯出一条路来,在小岩面临困境时能任他驰骋。
为了这个,我拼命的学习,他照顾我也好,我照顾他也好,总之,我想要今后生活的很好。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不喜欢回忆。回忆中悲伤的让我郁闷,回忆中快乐的,让我面对现实的时候更郁闷!
发了会儿呆,我复制了一份备份后开始调试这未完工的模块。跟计算机打交道对我来讲总是比目前的职业——能算职业么——更得心应手些。
修修改改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胃又隐隐地作痛。窗外天已经黑透,我这才想起自己竟整天没进饮食。有了溃疡的胃真是不同寻常的娇嫩,我摇摇头,把电脑休眠,出门去吃饭。
十二月初北京竟然就积雪,所以我在温暖的小饭店多待了一会儿。出了校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海淀了,这次住进于胜宇的家让我再次接近了这个地方。
寝室的老六超想进IBM,只是这公司实在太热门了,所以他和老大转投了联想,有阵子还吵吵嚷嚷的想要毁约进北电,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不敢看窗外,因为害怕他们正巧下班从这里经过。
第三章
回到家里的时候于胜宇已经坐在客厅了。我下意识地看看表,才九点多而已。
于胜宇盯着我看。
他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今天谢荣来了?”他酝酿了许久才开口。
我点点头。
“你们……嗯……说什么了?”
“没什么。”
“哦……”他明显地将信将疑,“电脑换了?”
“硬盘还是你的。”
“那么……那个监听程序是他调试的?”
“啊!”我恍然,“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动你东西。D盘有备份。我这就走。”我说,直径走进卧室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哪有什么是我的!我发了会儿呆,决定就拿着我钱包身份证走人。
“小喆,”于胜宇随后跟进来,“你干什么?”
“走人。”
“往哪儿走?为什么要走?!”
我不太明白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合常理的激动。
“你为什么要走呢?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他紧锁着眉头,“你不是GAY也好,我并没有强迫你做什么啊!就待在这里,让我多看看也不行么?”
要么就是他表达的错误了,要嘛就是我。我们两个的沟通很成问题。
“我以为你不高兴。”我说。
“不。”他坚决地摇头,“我不在意你是否调试过那东西,如果你能帮我的忙那更好。小喆,”他像是竭力忍耐了一下,但终究抬起手抚摸了我的头发,“我出钱,送你再去读书好么?”
许久都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我了,以至于我竟眼眶发热,全身发抖。处于黑暗的人,比其他时刻更为渴望光明,而一线的光亮,也能让他燃起希望。我从来都没想过,除了父母,除了小岩,居然还有人会这么关爱我。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努力的对于胜宇好些,再好些。我觉得他值得我全心全意地对待。
后面的一段时间,我们两个相处的出奇的和谐,和谐到了我竟会惶恐不安的地步。我有些不相信,同性恋的日子居然也会过的这么惬意,
除了思念和对父亲的内疚之外,我竟觉的生活无可挑剔。
在这段日子里,我倾尽所能的帮于胜宇,虽然我知道这点工作对他来讲根本微不足道。他是一家软件公司的老板,可事实上他还没有脱军装,是不能自己出头办公司的,于是两年前他有意向的时候便找了一个合伙人,这人就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谢荣。
而他们两个的关系,大概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直到十月谢荣突然提出要分手为止。
第一次跟于胜宇去公司时在停车场就遇到了谢荣。我和于胜宇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你不是在西安?”于胜宇讶然道。
“今天早上飞回来的。”谢荣笑了笑,脸上很明显的满是倦容。
“招标结果怎么样?”于胜宇看来不是一个能照顾别人的人,他压根儿就没留谢荣的疲惫。
谢荣没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他和于胜宇都明白的手势。
“行啊,时间这么紧!”于胜宇看来很兴奋,紧走两步迎上去用力拍了拍谢荣的肩膀。
“那是当然。”谢荣刻意的停留了一下,以便我能赶上并肩行走的这两个人,“现在要抓紧时间把开发小组组织好,过一段时间就来人作项目审查。咱不能前功尽弃。但问题是目前人员比较紧张……”
于胜宇听他这么说,转头看了看我,想说什么,但迟疑着没开口。
谢荣看他停下了脚步,便也跟着站定,也不催他,等他整理好思绪自行说话。
“这是我们的新员工。”于胜宇指着我道。
我大窘,不知道谢荣是否还记得我这个钟点工。
“你好,谢荣。”他就象真的第一次见到我那样再次向我伸出手,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是其他神情。但我可不能期望他失忆了。
“谭喆。”
“他的经验可能欠缺……”于胜宇插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