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展昭见了,连忙一把扣住白玉堂的手腕,“别急,那些冰霜是我适才下楼掠过屋檐时沾到的。这几人都饮了酒,神智不清,难以问话,我们须将他们一并带回府衙问话,此时莫要再惊吓他们了。”
“嗯。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白玉堂将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收回,口中答着,心里却“砰砰”接连狠狠抽搐了数下,暗暗吃惊。他自知性子再如何也比不过展昭冷静,但也不至暴躁到动辄便要取人性命;刚刚却不知怎的,才一着急,火气便涌了上来,未曾细作思虑便想出剑。便是现下,那般狂燥之气也仍耒完全褪去。
“好,那我先带这几人回去,你去告知幽鹭姑娘一声再走。”
展昭正如此说着,却听身后有人接言道:“不必了,展大人,我与你们一同回去。”
“幽鹭姑娘?”
“酒钱我已付过了,刚刚那尸首,幽鹭应该帮得上忙,待回了府衙,幽鹭再与展大人、白五爷细说详情。”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那死者是一名女子,尸身僵硬,上半身赤裸;背后满是伤痕,该是曾经遭到过鞭打,下体衣着完整,验尸证实她并未遭到奸污。尸体四肢及颈部均有严重淤伤,系强行捆绑拖拽所致。该名女子系胭脂苑花魁柳依侬身边的婢女,双莲。
柳依侬与老鸨一同前来辨了尸后,尚未走到门前,突然抬手掩了额道,“妈妈,我的头好昏!”
“什么?头昏?依侬啊,你这是怎么了?”老鸨一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立时皱成了一团,一句话还投来得及问完,柳依侬已经嘤咛一声,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老鸨见状,立刻尖叫起来,只顾双手乱挥,却不想着伸臂接人。倒是展昭快了一步,及时出手揽住了柳依侬的身躯。
“柳姑娘,柳姑娘!”连唤了几声,却不见回答,展昭微微皱了眉,怀中靠着美人温香软玉的身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乃是停尸之处,根本无法安置柳依侬。无奈之下正想弯身抬人,一直立在一旁袖手旁观的白玉堂不知何时踱了过来,手臂一扬,剑鞘便点住了老鸨的穴道,逼她噤了声。老鸨被点了哑穴,愈发惊慌起来,连忙比比划划上前求饶。
“玉堂。”
展昭看向白玉堂,正想示意他开封府衙不比边关大营,乃是天子脚下,不可任性胡为。白玉堂却微微一笑,冲那老鸨道:“你慌什么?乖乖过去帮忙扶人,到了后堂,我自然会解了你的穴道。“
老鸨见白玉堂满面笑容,却是全身冰冷袭人,不禁一颤,点头如同捣蒜一般,跌跌撞撞冲上前,忙不迭地伸手扶了柳依侬,跟在引路的衙役身后,一路来到府衙后堂。公孙策见了,马上命人打开一间厢房,请柳依侬入内休息,随后请来了韩幽鹭,为她把脉问诊。
展昭与白玉堂在厅中等了半晌,才见幽鹭出来,道:“展大人,白五爷,二位先去歇息吧。事到如今,似乎比幽鹭原先设想还要复杂。请再多给幽鹭一些时间,理清其间脉络,明日再向你们细细解释。”
“如此也好。那么此处便要多多劳烦幽鹭姑娘照顾了。”展昭闻言,点了点头,与向玉堂一同退出了厢房。
“幽鹭她,该是认得那柳依侬的。”来到院中的回廊上,白玉堂开口道。
“我亦有同感。”晨昭点了点头,“起初幽鹭姑娘说她帮得上忙,我以为与那死去的双莲有关;如今看来,该是与那柳依侬也脱不开关系。或者该说……亦与赤寒宫息息相关。”
“若只是赤寒宫便还好……”
白玉堂微微蹙起了两道剑眉,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原本只是随口之言,不想展昭还是将此言听了个仔细,停下脚步转了身狐疑道:“玉堂,你此言又是何意?难道除了赤寒宫外,还会牵扯到其他?”
“我随口说说而已,你又何必紧张得活像只竖了毛的猫?此事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也不过都是你我的猜测而已,详情还有待明日幽鹭为我们解惑。”白玉堂说着,面上早已是一副促狭笑意,一伸手扯了展昭的发丝,眨眼间十指微动,不知系了什么物件上去。
展昭低头定睛一看,发尾上坠的却是一只银铃!稍稍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本想教训几句,重逢之后许多小事均未与他计较,他倒愈发嚣张起来,真把他当作任老鼠捻须戏耍的病猫!可是仔细一瞧那银铃,便又发作不起来了。
“猫儿,看来你还没忘了这铃。那时我与你打赌,如果可以把它拴在你身上,你这御猫便要对白爷爷俯首称臣,从此以后一切全听我的安排!如今我做到了,你又怎么说?”白玉堂说着,动了动手指,牵动了展昭的黑发,那铃又是一阵轻响。
展昭这时才注意到,银铃是被一根红线栓着,一端绑住自己的发丝,另一端却系在白玉堂的食指上。
“自然是不予承认。”挑了挑眉,展昭毫不客气地答道。“这赌约早过了许多年,又再提起,你分明是在耍诈!”那铃本是一对,是他们初识之时,白玉堂故意买了来戏弄他的。一只挂在了府衙里厨子养的猫颈上,一只便打算系在他身上。二人还曾为此大打出手,斗得天昏地暗!
“耍诈又如何,兵不厌诈!你当日又没与我定下期限,自然是何时都能兑现。何况,你这猫儿耍诈的次数还曾少了吗?”白玉堂一边戏耍着道,一边凑上前去,近了展昭耳边,低语道:“这铃我从当日便一直带着,想总有一日,一定要用它拴住你,谁知我娘的捆龙索快了一步,反倒是我早早被拴在你身边,今日向你讨回,也该不为过吧?”
“说来,我本想从边关回了朝,覆了皇上的圣旨,便可以去探望一下江宁婆婆,谁知才回来便又生出变故……”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那场惊涛骇浪根本从未停止,此时只是进入表面宁静内里却汹涌澎湃的暗流?玉堂体内被断言无解的“醉卧红尘”、自己所中的“寒冰掌”、在边关本已告别,却又去而复返的幽鹫……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一个事实,这次浩劫远远没有结束。
“变故又不是你我控制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职责所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注定与展某无缘,展某也消受不起、容不得巨阙在鞘中生锈……这不都是你这尖牙猫当日拿来教训人的?你当白爷爷就能容得雪影变成摆设好看?”白玉堂说着,在自己的厢房前停了下来,推开了那两扇雕花木门,拉展昭走了进去。点了灯,转过身才发现他正独自立在敞开的窗前,对着一轮冷月,不知在想些什么。“人人都知猫天生惧寒,怎的就只你经冻耐冷?”
“我……”
展昭回过头,正要作答,白玉堂却不由分说地越过他的肩头抬手关了窗,一直将他拖到暖榻边坐了,抓了他的手,才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他的手指;复又在他耳边低低呢喃了两句。见他面色红了起来,一时气势汹汹地顶来,慌忙向后一倒,躲过了,接言笑道:“你恼什么?听张龙赵虎他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经常睡在这间厢房。刚刚是我话说得不够悦耳,还是措辞不当?莫非从前我都不是如此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