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法国的干邑白兰地像优雅的贵妇,这个就是火热奔放的辣妹了。喝起来绝对过瘾。」
「酒精浓度多少?」方柏樵皱眉瞪著那近乎透明的晶莹色泽。看似像白开水,但不用凑至鼻边,一股浓烈气息便已扑面而来。他觉得太阳穴开始在隐隐作痛了。
「那不重要,反正一小杯而已,醉不了人了啦!」李医师大笑,也替自己和其他人都倒了一杯。
「来,大家乾吧!祝咱们科最优秀的方柏樵大夫一路顺风!」
「加油啊学长!」
「你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你们。」方柏樵点头,举杯和环绕的同事们逐一轻轻碰撞了下,心知这杯酒看来是避不掉了。
赴美继续求学是许久之前就计画好的事,但一直到某人点头,并主动将自己外调到美国分公司,才终於能付诸实行。
「在那里拿到学位後,一定要再回来喔!」徐医师含著泪说。
「嗯……」方柏樵轻轻摇动酒杯,低声应道。
然後,他暗自屏息,举杯仰首,将杯中透明琼液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耳边似乎又响起一片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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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
银色SLK55AMG疾驶而来,嘎然停住。
裴烱程脸色阴沉的跨下车,笔直走进台北喜来登饭店大门。
(2)
饭店二楼,无国界餐厅,灯光昏暗的Lounge Bar一角。
「怎……怎麽会这样?方医师他……」
一群人横七竖八的倒了大半,少数几个还没阵亡的,围著沙发中央正沉睡不醒的俊美男子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尴尬茫然表情。
「哪样?就是酒醉了啊!」另一名男子嘟囔接口。「看这反应也不像是酒精中毒……学长,你说呢?」
「要我说啥?」被点名的始作俑者打了个酒嗝,一脸冤枉。「拜托……我哪知道柏樵的酒量原来这麽……」
「他喝了多少?」
沉冷声音忽然插入,吓了他一大跳。
「啊?请问你是……」李医师抬起头,有点抓不住焦距的醉眼,映出一道西装笔挺的巍然身影。
大概是坐著仰视的关系吧,他觉得眼前这男人简直高得不像话……
裴烱程淡眸在那张微泛红泽的脸庞上停留片刻,又转回到李医师身上。「是你灌他酒的?」
「什麽?误会啊!」李医师忙嚷嚷:「才一杯而已,哪算是『灌』!」
只不过那酒烈了点罢了……他心虚的在肚里补上一句。
一杯喝完,既不吐不闹,也没摇晃结巴,甚至还神色如常的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谁知道他才转头叫服务生过来点东西,突然背後「碰」一声巨响,回眸看去时,方医师竟已整个人伏倒在桌上,怎麽叫都叫不醒。
「是你灌他酒的?」裴烱程重覆道,面无表情的朝他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方柏樵的朋友。敝姓裴。」
「嗄?喔,喔……你好……」李医师一呆,混沌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只下意识的也跟著伸出手,摇摇晃晃起身去与对方互握。
「偶姓李……是他医院同事……呜啊!」他忽然惨叫。
一股巨力紧钳住他手,不断收紧再收紧,像要把每块掌骨指骨都捏碎似的执拗残忍。他甚至听见了筋骨绽开的喀兹声。
李医师痛到眼泪都掉出来,酒也一下子全醒了。
「你!你你你……」
好不容易可以挤出话来,男人已放开他手,走到沙发後方,直接从背後将昏睡不醒的方柏樵整个人托起。横揽入怀的同时,他脱下西服外套覆在他头脸之上,旋即转身朝门口走去。
「喂!喂!等一下——」李医师看得傻眼,连忙不顾手痛的踉跄追上。「你想带他去哪里!?你真的是他朋友……?」
「你说呢?」裴烱程冷睨他抓住自己衬衫的手指一眼,那手立刻识时务的松了开去。
对了,这种冰冷不耐的口吻……李医师灵光乍现:「你是刚才柏樵手机里的那位先生?」
来电铃声一直执拗的响个不停,当事人又昏睡不醒,他只好接起来,没想到才讲没几句就被对方挂掉。
原来是这男人打来的?那他动作还真快……
「算你好运。换作以前,我早剥掉你一层皮了。」裴烱程比比伏在怀里的异常高温躯体。「你最好祈祷他回去没事,不然我就从你X眼灌一整瓶高粱进去,再叫你从嘴巴吐出来,李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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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无处宣泄的热度,烘烤著疼痛欲裂的脑袋。
所有细胞彷佛都蒸发了,不能思考,不能动弹,不能出声,只剩下一片漩涡状混乱的浊白。
为什麽……他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好痛苦……
从来没这麽痛苦过。
拜托……谁……谁来……
「搞什麽啊你!?」
粗鲁擦掉方柏樵残留在嘴边的唾液,裴烱程甩掉毛巾,很久没有这麽想揍人的冲动。
「什麽一杯,那个姓李的其实灌了你十瓶酒吧!?」早知道就捏烂他的手,叫他一辈子别想握手术刀!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意识,就开始一直吐,能呕的东西都呕出来了,但乾呕情况仍一直持续著,连站都站不稳,遑论其他。
他没有醉酒经验,更不曾照顾过酒醉的家伙。眼前的情况,教人……非常火大。
「又不是小孩,哪有快三十岁的男人像你这麽没用的?不会喝还硬喝,醉死活该!」
嘴里咒骂著,裴烱程手上动作却没停下。他先将双眼紧闭、不断剧烈颤抖的方柏樵抱离洗手台边,脱去被弄脏的衣物,再谨慎放入蓄满温水的浴池里,调整姿势不让他沉没。
泡了一会儿,见他稍有平静下来,裴烱程又打开第二瓶解酒液,凑到他唇边硬灌了进去。
还以为会像刚才一样吐出来,没想到这回他温驯得多,只闭著眼乖巧的咽下。过没多久他头微微一歪,发出徐缓的呼吸声,像是又睡著了。
「喂!先别昏,再喝点水吧。」听说多喝水可以让酒早点醒。裴烱程端来水杯,带点惩罚意味的使劲捏他脸颊,逼他开口。
方柏樵吃痛,迷糊抬起眼皮,被动的把水一口口喝完。
长睫很快的又覆上。
「……」
裴烱程眯起眼,仔细端详那张似乎过於安详的睡颜。然後,他百分之百确定——
这家伙根本还在烂醉状态。
也许有呕吐还反倒好些……藉此把在体内作怪的化学物质都排除出来。问题是三更半夜,上哪找吃的垫胃?附近只有便利商店,卖的食物根本不能吃。
趁水凉前捞起不醒人事的笨蛋,上上下下擦了乾净,移到床上安置妥当。裴烱程绷著脸,上网迅速查了某些资料,咬牙面色难看的走向厨房。
3(end)
半小时後。
「妈的,人跑哪里去了?」
裴烱程重重放下刚煲好的解酒汤碗,不敢置信的瞪著空荡荡房间。这家伙酒醒能走路了?怎麽可能!
隐约有水流声响……在浴室?他循声推开房里另一扇门,脸上登时更冷。
「……你在,干什麽?」他极力压下怒气,轻轻问道。
「啊……」浴池里的方柏樵闻声,缓慢转过头来。
他全身都浸泡在浴池水里,仅露出头肩部。如果那缸水是之前留下的没有换过,那早该凉了。
尽管如此,水面上裸露的肌肤却不是失温的苍白,而是呈现著不正常的漂亮粉色。
「你想感冒是不是?还不快出来!」他火大的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