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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持梳的手乍止,瞬时敛去唇角的笑意,凤后有些怔楞地望著太平无辜又委屈的小脸。长呼了口气,她勉强一笑,「平儿,监国一职是太子必须熟悉的本份,岂能说换就换……」她敛下眉睫,目光深邃幽远。「你可知太子代表著什么吗?」

  「唔……未来的皇上?」承平嘟起小嘴猜测,见母亲露出微微笑意,也就更加确定地道:「对!就和父皇一样。」

  「是的,太子即是未来的皇上、新周的国君,身为储君比起任何人更应该以身作则,担起监国大任,无论他是否承受得了,都必须撑下去,身为治理国家的君王是不可懦弱逃避,更不能有私自的喜怒……平儿,你懂吗?」

  似懂非懂地咬著唇,太平仍是满脸担忧的说:「可我见太子哥哥老苦著一张脸,总有天会垮的!谁说太子必须做啥监国,才能当好皇上,像母后您不就是从没当过皇后,可您却把新周皇后做得称职极了!」甜甜一笑,双颊漾出个浅浅的梨涡,模样一派天真。「平儿觉得,母后您甚至比父皇还要好,比父皇更像皇上。」



  闻言一楞,凤后面沈如水,带著些微的吃惊和意外地瞅向自个儿的女儿,一双大眼眨巴眨巴,显出孩童特有的无邪纯净,看似别无心机。

  于是她转以缓和的笑,抚著承平乌黑细软的发丝徐徐地说:「别净胡说,君臣父子,这是圣贤之道,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母后既是皇后,就永远是你父皇的皇后,如此而已。」覆述起当日赵儒于议事殿外的一番话,一字一句似有弦外之音,教她永难忘怀。

  「不是吗?太傅曾言『龙凤呈祥比翼飞』,帝者为龙、后者为凤,皇帝虽是万民之首,可身旁若无凤凰扶持,焉能当空不坠?又何以不得凤在上、龙在下?」小脸现出疑惑,承平万分不解。

  低喟摇头,凤后只当是孩子戏语,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据方才的话听来,心底倒生出了几分主意。

  承平说得不错,凤为玄鸟,是为天下之母,然能浴火重生的只有凤凰,她原姓氏为凤,自跃升皇后起,便是重生的一刻,更往高处,惟有追喙天龙,取而代之。

  何况,赵管的确不适监国之职,自立他为太子,赵管每每进呈的白发素衣和一番冗长沉重的进谏,隐隐约约地让她感到一股没来由的逼迫,而这起源竟是出于亲生儿子身上。



  凤后对于太子赵管本是亲情淡薄,要说关系,充其量不过是她的亲生骨肉,然而她却奢望赵管能以母子的亲情相待,尽忠尽孝。

  可数月来,处处的争锋相对,言语暗讽,甚至于扯出十年前的宫闱争斗,硬生生将埋于心底的疮疤再揭现出。旧恨未平,却又增添上这么一桩新仇,他简值教她失望透彻。

  然而,再过两日即是特地为莫晏举行的庆贺大典,到时他是否依旧为天下百姓谏言?

  儿子大了,终有日为王、为君,她这位母亲又何来立足之地?

  蓦地微楞,眸泛阴灿,嗤起冷寒刺骨的混沌笑意,凤后一下又一下地抚著承平的脸庞,将满腹的决定藏于心底,终是静默无语。

  「母后,您怎么了?」瞅著母亲脸上的笑容看似慈祥和蔼,可隐约地,那一双凤眸细目似乎洞察一切,不禁拿手摸上她的唇边直至眼畔。

  「没事。母后仅是想,或许平儿说的对,这监国一职确是累了管儿,他太过敏感且急燥,身为太子储君,最紧要的是沉稳、仁德,及勇于承受磨难的领悟,太子……不,管儿他毕竟年少气盛,过于敏锐的心思实非议政之幸。」凤后吁了一口气,眯眼转向承平,严厉的目光缓慢趋于平静,露出慈爱宠溺之色:「好了,平儿,快将玉佩送还给管儿,想必他已等得心急如焚,要是耽误了,可不好。」她拍拍承平露空的后背,唇上嗤著一抹莫名的笑遂径自起身走开。

  望著母亲进入内室,空落的门扉上雕砌一对脚踏浮云、展翅飞舞的凤凰,宛若就要冲天而去,轻纱飘荡交错更显得如梦似幻。

  承平丢了魂似的怔怔站著,突觉眼前的一切似乎均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意涵,邈邈茫茫,掌心里的凤玉仿佛正隐隐发烫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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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身著单衣的男子临窗而立,双眼放空注视著窗外的一景一物,继续低喃:「忧从中来,不可断铯……」待吟到此,肩上陡然沉重,一股清馨异常的熏香袭人鼻间,他回眸一笑,望进身后那双满载关切忧心的眸子里。

  「子矜……」他朝身后有著一张粉白如玉脸庞的少年伸出手,笑得像个孩子。

  身袭天青长衫的少年有些惊异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姣好的面容满布迟疑,如女人般秀丽时柳眉皱了皱,最终仍是不发一语地牵起他的手,将人带至镜台前。

  摇头低吟,喃喃自语,卸下玉冠后的赵管仿佛沉浸在自个儿的幻梦里,唇上始终挂著满足的笑容,眸中神采闪动,可一行清泪却无声无息滑过面颊。

  「殿下?」子矜蓦然一惊,不知何故,心头忽然突突跳著,是紧张,也是感伤。

  泪水赫然停止,赵管敛下笑颜,面无表情地阖上眼眸,依旧不发一语。

  四周静谧得可怕,子矜抿著唇,默默做好自己的本份,为他梳发、修鬓,春风和煦般轻柔地抚过面颊,纤长的指间拦起一束束的发丝,尽管忧心忡忡,面上依然是温润的笑。

  好片刻,似是感受到子矜不言语的宽慰,赵管悄悄睁开眼,粗嘎地问道:「现是什时候了?」

  「刚过午时……」

  「谁问你这个了!」没来由的失声叫嚷,话一脱口赵管即察觉自己的失态,眸底闪过一丝歉意与尴尬,眉睫低垂,特意放柔声调,轻问:「从『那日』起,是多久了?」

  细观他的神色气度,子矜霍然明白,双手又开始在发上游移活动,恭敬地答道:「自殿下担任监国,已有五日了。」

  五日……才五日吗?为何他却感觉长远得像一辈子。赵管喃喃自语,恁是亲近如相贴身后的子矜也听不得任何只字词组。

  他再次长吟一大串词句,破碎且繁杂,唯一让人听清的仅有「莫晏」两字。

  内心满是困惑,想问,却开不了口。子矜依旧一比一比地梳著发,细长的发丝穿过指间滑落,如同与生俱来的性子,柔顺温驯。

  「人云,父母爱子天经地义,俨似百官爱民如子,亦是同样的道理,可母后她为何就不能明白?」赵管望著镜中病态般苍白俊秀的面容,双眉紧蹙,含忧带怨的凤眸承载著天下间无数的不平和愤意。

  一头青丝流泄,任由纤长柔细的双手打理,他微叹了口气,抬眼上看,嘴唇颤动地说:「你说她怎么能?纵然她是我的母后,是新周天下的国母,如今天降多年灾祸,朝野流言纷纷,人心浮动,民间百姓苦不堪言,此时此刻,正须统治天下掌权者的仁政啊……」

  他忍地揪住梳理发束的手,一只半月梳子掉落在地,立于身后服侍的子矜似是被吓住了,不知所措地呆楞。好片刻,他将视线慢慢调回镜中俊秀无神的容颜,低唤了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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