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颖琳怔然的凝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我不是去调查为什么何碧婵会知道妳爸的事吗?我发现他最近过得并不好,甚至可说是潦倒。」他小心注意她的表情,连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哼!可以想象。」她的心揪疼了下,不愿去想起前几天在便利商店前他那佝偻的身影。
「妳知道他经常偷偷看着妳吗?不论是在公司或家里?」
「家里?」她愕然。
「对,家里。」轻抚她的脸,他希望她能放下过往,给自己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周管家发现最近常有游民在我们家附近游荡,我查过之后,才知道那是妳爸。」
她撇开脸,不准自己心软。「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我跟他谈过了,他只是想见见妳、见见妈,如此而已。」他当然不会随便就相信一个信用曾经破产的人,他做事很有分寸的。
「你跟他谈?」
「嗯,跟他谈过之后,我觉得他有心要改,如果妳不相信我的判断,可以自己和他谈。」这就是他特地叫她来书房的目的。
她没来由的感到心慌。「我不……」
「试试看好不好?」阻断她的话,他的态度强势且坚持。
骆颖琳咬咬唇,挣扎好半晌。「冠纶,你相信他会改吗?」
「会。」他点点头,肯定世上绝对有浪子回头的事实。「我相信人性本善,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怎么说好吗?老婆。」
不安的起身来回走动,过了好久,她终于点了头。「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他谈?」
颜冠纶绽开笑容,不发一语的将她拉往起居室的方向。「来。」
她隐约知道他有所安排,一颗心惴惴乱跳。
推开起居室的门,他轻轻将她往里推。「进去吧。」
「冠纶……」她不安的揪紧他的衣袖,她还是怕啊!
「进去和他谈谈,也该是你们好好谈清楚的时候了。」颜冠纶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并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以安抚她的无措。
很快的,他关上门板,让她一人单独站在起居室里,她瞪着门板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的转过身去──
「颖琳。」骆永昌亲眼见到颜冠纶善待自己的女儿,脸上溢满感激的神采。
骆颖琳瞪着他,整个人紧绷的贴靠在门板上。
「呃,是妳老公带我来的。」他笨拙的开口。
今天颜冠纶突然派他的特助到他平常落脚的公园角落里找到他,然后带着他前往饭店清洗干净,并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就带他到这里来。
在颖琳进来之前,颜冠纶事先有跟他稍谈片刻,接着便交代他先待在这偌大的起居室里等颖琳。
之前颜冠纶给他的钱已经让他赌光输光,连租赁处的房东都将他扫地出门,根本连吃饭都没钱,哪还有钱去赌?在饱受颠沛流离、有一餐没一顿的日子折磨后,他感到深深的懊悔。
这段日子,他经常想起自己在还没迷上赌博之前的美满生活,虽然不很富裕,但生活无虞,日子过得很快乐也很满足,但当赌博介入他的生命之后,一切全在瞬间改变。
他变得愤世嫉俗,看什么事都不满,和他一起胼手胝足的发妻经常得忍受他不满的拳头,就连最爱的女儿他都可以把她卖了,只因颜冠纶愿意再给他一笔钱,好让他能到赌场里翻身……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满脑子只有一个「赌」字,甚至连自己的发妻住在哪家疗养院都不知道;他想念她们,所以才会经常硬着头皮,偷偷跑去看女儿,即使被她唾弃,但只要能看看她,知道她过得很好,他便甘之如饴了。
「我看他好像对妳不错喔?」虽然因为他做错事才造成这样的后果,但能看到这种结局,至少能稍稍减去他心里浓厚得几乎逼疯自己的罪恶感。
骆颖琳撇开脸,不回答他的问题。
「颖琳,都是爸爸的错,我会改,我一定改!妳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他鼻管泛酸,涎着老脸请求女儿原谅。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她恨恨的瞪着他,眸底充满矛盾。
他虽苦,但更多的是惭愧。「我知道我错了,难道妳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活到这把年纪才来请求女儿的原谅,看样子还是无法得到谅解啊!
骆颖琳咬住下唇,再度不语。
等了半晌,他放弃的叹了口气。「不怪妳,是我自作自受!但至少让我见见妳妈,好吗?」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但他真的很想看看妻子过得好不好,其余的他别无所求。
「你见妈做什么?再利用她的心软让你回来吗?」她尖锐的驳斥。
「妳──妳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我只想见妳母亲一面也不行吗?」骆永昌再怎么内疚,见女儿这般误解自己也不免上火,眼尖的发现桌上有把水果刀,他想都没想便将水果刀握在手中。
骆颖琳惊恐的瞪大双眼。「你想做什么?」
「妳不信我只是单纯的想见妳妈,那我就把手给废了!废了手就无法再赌,那妳总该答应让我见见她──」他蓦然举高刀子,眼见刀锋就要落下。
「不!」她惊声尖叫,不假思索的冲上去推他一把。
接下来的场面立即陷入混乱。
在门外等候的颜冠纶一听见她的尖叫便冲进起居室,而骆颖琳将骆永昌撞倒在地板上,父女俩以极狼狈的姿态跌成一团,而地板上,水果刀嘲讽的就地旋转。
「琳琳!」上前扶起她,顺道一把拎起骆永昌那把老骨头,颜冠纶觉得他有了解情况的必要。「你们谁可以说明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骆永昌沉重的呼吸着,绷着脸直低着头。
骆颖琳睐了父亲一眼,这才轻声将他没见到的情境重达一遍──
颜冠纶看了骆永昌一眼,突地将骆颖琳拉到角落。「琳琳,妳难道真的不能原谅他吗?」
「我……」她挣扎的望着他。「你相信他会改吗?他真的不会再赌了吗?」
她怕,很怕啊!
「我没办法给妳确定的答案,毕竟我不是他。」他坦承自己持保留态度,但不表示因此就不给他改过的机会。「但是没试过谁知道呢?没给他机会表现,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
「如果他又故态复萌,被牵累的是你啊冠纶!」就像她之前说的,爸爸已经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卖了,剩下可以利用的就只有他这个女婿,这是她最不乐见的。
「嗯~~我想他要把我败垮,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他还有心情说笑。
她气恼的捶了他一记。「别闹,人家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别让自己后悔,嗯?」
「算了,颜先生,你不用替我求情了。」骆永昌或许无法听得完整,但多少也听进一些,他很感谢这个无缘的女婿愿意为他说项,但他犯错是事实,如果颖琳不能原谅他,他也不勉强。
「呃……」两夫妻同时愕然的瞪着他。
「很抱歉麻烦你了,我走了。」骆永昌朝颜冠纶深深一鞠躬,垮着肩越过他们,沮丧的拉开起居室的大门──
父亲那佝偻的背影,看来竟比老爷子还要苍老,骆颖琳心下一软,终究忍不住轻唤出声。「……爸。」
骆永昌不敢相信的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惊喜交加。「颖琳?妳刚刚叫我什么?」
骆颖琳瑟缩了下,她不安的瞧了丈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