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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扬心中嘀咕:「这些人为什么老爱硬留人家在自己家里清修?好象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是得道高人一样。」口中说:「这方法稍有不妥,不知有没有第二条路?」

  谢长江说:「万不得已时,就得请聂掌门自废武功,割去舌头,如此才能确保她永不会泄漏在谷中所见所闻。」

  天扬跳了起来,拍桌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小小一个裂风谷,一脚就踩烂了,谁希罕你家的机密!」裂风谷众人听了都是脸上变色,人人都站了起来,情势一触即发。

  廷宇生怕这群不长眼睛的师兄弟真跟他动起手来,连忙打圆场:「所以说是『万不得已』嘛!这招当然不会随便乱用,何必这么生气呢?来来来,大家坐吧。」



  天扬虽然怒火未息,却又不愿让廷宇难看,便坐了下来,勉强笑说:「说得也是,我这人就是太冲了,真是不好意思。来,不要提这事了,喝酒吧!」裂风谷众人看他主动让步,也都坐了下来。虽然气氛很差,大家还是故做无事状地继续吃饭喝酒。

  天扬知道一场冲突已是无法避免,望了廷宇一眼,心想:「我跟你这段孽缘,注定是不能善了了。」忍不住心中苦恼,开始拼命灌酒。

  不久宴席散去,众人纷纷告退。天扬本想趁夜去劫地牢,没想到裂风谷自酿的酒后劲太强,他又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几乎醉得走不动,只好让飞飞扶着进房。

  廷宇深吸了几口气,下定了决心,在走廊上追上了谢长江和青岚,说:「义父,孩儿有要事禀报。」

  谢长江慈爱地看着他,说:「好,到我书房去。岚儿也来。」

  廷宇心里发愁:「惨了,义父八成以为我要跟他谈婚事,偏偏我要讲的是坏消息,待会只怕他老人家受不了啊。」



  一进书房,廷宇二话不说,双膝跪地:「义父,孩儿不孝……」

  谢长江扬手打断他,笑道:「认祖归宗乃是大孝,你怎么一开口就说自己不孝呢?」

  廷宇一惊:「义父知道?」看见旁边的青岚低垂着头偷瞄他,心中恍然:「原来你已经先说了。」心里有数的人不只他一个。

  「你先起来说话。」

  「是。」垂手立在一旁,心中忐忑,不知义父要如何处置自己。

  谢长江说:「廷儿,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清楚。当年我在洛江江畔发现你时,你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为父既生而为人,绝不能见死不救。等你清醒之后,我父女二人跟你都是说不出的投缘,看你孤苦无依,我又膝下无子,这才收你为子继承衣钵。当时我心中早已立下决意,既然你成了我的儿子,不论你是多么糟糕的出身,做过多少不堪的事,为父都要帮你担待下来。若没有这种觉悟,你说我会平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吗?你始终认为我一旦知道你的身世,就会嫌弃你,可也把为父看得太轻了。」

  廷宇万万没想到义父会这么说,顿时几天来憋在心里的种种苦闷,全部溃堤而出,红了眼睛:「我……我……」他不敢再说下去,生怕会呜咽出声。

  谢长江叹了口气说:「妙手空空儿在江湖上声名确实不好,但那全是以前的事了。为父只认识眼前的谢廷宇,为人正派又处处循规蹈矩,乃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要你肯,裂风谷永远是你的家,绝不会有人拿过去的事来跟你为难。」

  廷宇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多谢义父……」已是泣不成声。谢长江宽慰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

  青岚低声说:「廷哥,我也一样。不管你以前是谁,做过什么事,我都只认得你是廷哥。我对你的心,绝不会有半点差别。」廷宇抽泣着,只是不住点头,说不出话来。

  谢长江等他哭得差不多了,伸手将他扶起,又叹了口气,说:「你终于找到亲人,身世真相大白,照理为父应该为你高兴,可是今天见了你那哥哥,实在是……唉!」

  廷宇低声说:「那人脾气不好,讲话又直了些,也难怪义父不喜欢。不过其实他为人是不错的,等习惯了就没事了。」这话说得连自己都心虚起来:那人真的为人不错吗?

  谢长江苦笑:「我一听岚儿说,你的启蒙师父是剑神无忧子,心里就知道不妙。你要知道,剑神无忧子的武功是极高的,江湖中人无不佩服,但是那个人行事却是全凭自己喜好,善恶不分。想当年他跟前陈许节度使李师道交好,介绍了一群不三不四的剑客投到李师道麾下,李师道因此更加嚣张跋扈,目无朝廷。如今天下局势会如此之乱,无忧子

  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别的不提,光看他纵容自己徒弟当杀手,就知道这人人品实在不甚高明。」

  廷宇仔细回想,当天扬说到自己弟弟是杀手时,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再加上他种种任性胡闹的举止,显而易见,无忧子教养徒弟确实相当失败。

  「为了你好,为父实在不愿你跟这些人多有牵扯。」

  廷宇沉默了许久,低声说:「义父请放心,骤雨狂扬已经挑明了不认我了。从此我跟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声音很平静,心中也是一片死寂。

  ──你自由了。

  ──只要把聂隐娘还你,我跟你就没有瓜葛了。

  ──终于甩掉了包袱,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跟你抢图谱。你开心了吗?

  ──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却比不上一个女人跟小鬼,更别提那卷图谱。

  ──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愿……

  忽然开始羡慕起,以前那个跟天扬誓不两立的自己。那时候一定比现在轻松多了吧?

  跟他相处还不到一个月,为什么,会这样时时牵挂,一刻也放不下?

  廷宇压下脑中的思潮,说:「话又说回来,义父,不是我灭自己威风,那个人的功夫我见过,裂风谷里没一个人是他对手。我们实在没必要为了聂隐娘跟他冲突,不如放了那女人,打发他们走吧。」

  谢长江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无比:「只怕没这么简单。」

  「义父的意思是……」

  谢长江说:「据说飞龙神剑掌乃是无忧子的独门绝技,而你们两个是他唯一的弟子。照理你们师徒三人应该都熟悉这剑法才是。然而你们三个人中,无忧子死于非命,你坠崖重伤,却只有他一人学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廷宇一呆,支吾了半晌,说道:「大概是我和师父运气不好吧。」

  「他有没有提过,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跟雷大侠一样的死法。」

  谢长江冷冷地说:「那就是死因不明了。那么你坠崖的时候有谁在场?」

  「聂隐娘跟飞飞。」

  「哦,隐湖派的妖女跟那个小孩是吧?你说他是做什么的?扒手?」

  廷宇低声说:「飞贼。」

  谢长江「嗯」了一声:「而且都是骤雨狂扬的至交好友。」

  廷宇额上冒出冷汗:「义父的意思是……」

  「恐怕其中有内情。」

  廷宇僵硬地笑道:「不会吧。我坠崖的时候他身中剧毒,根本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这又得提提另一件怪事:为父第一次听到有人喝下牵机药,却没有当场毙命的。只怕他跟刘悟也有勾结。」

  「刘悟……」

  「这只是猜测:刘悟身为节度使,对空空儿之流的刺客非常忌惮,刚好骤雨狂扬在跟空空儿争图谱,两人私下约定好,当着空空儿的面,刘悟假装拿毒药逼骤雨狂扬喝,骤雨狂扬装作中毒的样子,让空空儿放松戒心,然后他再用计哄空空儿带他上少室山,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联合聂隐娘和小鬼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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