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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瀛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冷笑一声:「你不敢,是吧?那当然啦,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被男人爱上的,除非他跟你一样是兔子。」

  聂乡魂怒喝:「你嘴巴放干净点!」

  「好,好,不是兔子,是懦夫,可以吧?」

  「你!」



  「你心里明白得很。不要说是女人,哪怕是只母猪,只要她肚里会生出孩子来,她就比你这带棒儿的强!你自己既然都已经认输了,还有什么立场在这里鬼叫?」

  「我才没有认输!」

  「那就不要尽耍些小鼻子小眼睛的手段,光明正大跟那丑女分个高低啊!你只会整天一脸哀怨缩在旁边梨花带雨,谁晓得你是相思病还是牙痛啊?」

  「你……」聂乡魂觉得自己快炸开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不懂就合嘴,少在这儿教训人!」不知是夜风太冷还是愤怒,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薄薄的披风完全派不上用场。

  杜瀛哼了一声:「爱听不听随便你。不过我还是要忠告你一下,你这个人啊,小聪明是有,偏生没有大脑,运气又差,奉劝你还是安份点,别再耍那些小花招了,否则只怕偷鸡不着蚀把米,害到你自己啊!」见聂乡魂没反应,长叹一声朝他走去。

  聂乡魂吓了一跳,正想问他要干什么,只见杜瀛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伤还没好,别又着凉了。」脚底使劲,就像背后有根线拉着一样,凌空后退飞去,消失在夜空中,只剩聂乡魂怔怔地站在原地。



  第五章

  接下来几天,聂乡魂遵守南英翔的吩咐,乖乖待在军医庐里。南英翔来探过他几次,态度如常,显然杜瀛和崔慈心都没把那夜枯井边的事说出去。杜瀛八成是为了那一场大吵,上了火气,一次也没露面。

  江昭青一直尝试再次找他密谈,总是被他装耳聋混过去。自从知道江昭青是令狐潮一党后,他就尽力避着军医。当年此人义助自己逃跑,或许确实是出于善心,但眼前他三番两次对自己示好,明摆着是看他是张巡的随侍,有利用价值之故。由此可见这人是不简单的,他不由得添了几分戒心。总算念着葬母赠银之德,没向南英翔告发他。但是想到这奸细在城内四处活动,日后不知还要惹出多少是非来,不禁心中烦闷不已。

  身体不适加上烦恼重重,他开始为梦魇所苦。一次又一次地梦见大批官兵冲进家里,家人全部像牲畜一样被赶到街上,触目所及尽是众人嘲笑辱骂的脸孔,活似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望之心胆俱裂。或是梦见一望无际的腥红,自己和亲友全在血海中浮沉,他伸出手去想和家人相扶持,但每个人都一脸嫌恶地推开他,还有人指着他大骂:「叛徒,你这叛徒!」他每次都是在满身冷汗中惊醒。

  这晚,杜瀛忽然兴冲冲地出现,邀他一起去看场好戏,问是什么好戏,却又神秘兮兮地不肯回答,只说:「你去了自然知道。」他为着南英翔嘱咐他不得外出,一口回绝,杜瀛说破了嘴也劝不动他,悻悻地走了。

  他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蒙胧间便觉得自己正在爬着城墙。他身体贴在粗糙尖利的岩壁上,掌心脸颊都给割出血来,几乎支撑不住,好几回都差点滑下来。一抬头,父亲的头颅正挂在离他二丈高处随风飘摇着。

  他心中绞痛,一咬牙,拚着一口气硬是爬了上去,伸手解下父亲的头,仔细一看,却哪里是父亲?那是张苍老枯槁的脸,有些面熟却又万分地陌生,正在惊惶时,那张脸忽然双眼圆瞪,厉声喝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往西吗?」

  「喂喂,阿乡,醒醒,醒醒!」

  脸颊被人用力拍着,很不情愿地睁眼,发现杜瀛一脸惊吓坐在床边,一手紧抓着他的脸,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正痛哭着。

  「你搞什么,睡觉也能哭着这样!」杜瀛这副慌张的模样还真少见。「作恶梦了吗?」

  「没事,没事。」聂乡魂推开他坐起身来,只见窗外正是蒙蒙发亮。「找我有事?」

  「来告诉你夜里那场好戏的结果啊。谁叫你不去,又少瞧了热闹!」

  原来张巡接获线报,西南角的枯井有异状,派人下去查看,发现敌军从城外挖了条密道通到枯井里,打算趁夜从井里冲出,杀个措手不及。张巡算准时辰,率人将枯井团团围住,另外准备了十大车的石块,等到燕军夜袭部队进入井中,一个个沿着绳子往上爬时,唐军立刻将巨石炮贡献的石块全部回馈到井里。燕军顿时阵脚大乱,井里哀嚎惨叫声不绝,不一会儿井便被填满了。即便地道离地面颇远,众人也能感觉到地道里的大骚动。

  张巡朝地下大喊:「告诉令狐潮,下次再来就用沸油伺候!」南霁云笑道:「那岂不成了油炸狐狸了吗?」众人捧腹欢笑不绝。

  聂乡魂看杜瀛说得口沫横飞,满脸发光,活像小孩领到糖饼吃,哼了一声:「那么高兴干什么?又不是你的功劳。」

  「重要的不是功劳,是我跟着张巡跟对人了。」

  「是是是,恭喜你了。」那你也不要笑得这么白痴好不好?

  这时隔壁来了一个探病的军官,跟杜瀛聊起昨夜的大胜,也是眉飞色舞。

  「不过还真是惊险,要不是有人密告,真让他们从井里杀出来,我们就死定了。」

  杜瀛道:「可不是吗。不知到底是谁去报告的?」

  「是个姑娘,好像是晚上在井边掉了东西,回去找的时候听到地底下有怪声,这才禀告大人,没想到就立了大功一件。」

  杜瀛嘿嘿一笑:「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一个姑娘家晚上去那儿干什么?莫不是会情郎……」

  「杜执戟,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姑娘可是南执戟的相好,好像叫崔什么……」

  杜瀛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回头看聂乡魂,只见他表情呆滞,脸色苍白如纸。

  第二天,令狐潮撤军了。雍丘城内人人欢欣鼓舞,张巡特别筹画了大宴,搞赏有功将士。

  告密有功的崔慈心也被请到宴席上,她看见满屋的彪形大汉对着她欢呼,还有人抢着向她敬酒,早慌得脸色发青,好几次打翻酒杯。

  聂乡魂心中冷笑:装什么傻,男人你见得还不够多吗?

  由于城里真的没东西赏赐,张巡便当场承诺,一年之内一定帮崔慈心作媒,配个文武双全的好夫婿。

  南霁云高声道:「大人,这就不劳烦您了。这姑娘,是注定做我南家媳妇的。」

  聂乡魂听到这话,真有如晴天霹雳,轰得他呆若木鸡。众人欢声雷动,南英翔又惊又喜,立刻拉着崔慈心下跪叩谢父亲。

  南霁云慈爱地说:「小瑶那边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从小指上取下一枚金戒指,对崔慈心道:「我这里没什么东西下聘,只有一枚小小戒子,是我送媳妇的见面礼,望姑娘不要嫌弃。」

  崔慈心喜不自胜,语无伦次:「我不嫌弃,我一点也不嫌弃!多谢将军,将军多谢!」

  「儿子,还不快给你媳妇戴上?」

  南英翔欣喜欲狂地将戒指套在崔慈心指上,张巡高呼:「霁云老弟,虽然媳妇是你自已找的,媒人还是要让我当!」

  南霁云笑道:「这个自然。」

  雷万春举杯道:「来!敬我大哥,贤侄,还有侄媳妇一杯!」满座军士纷纷举杯敬酒,不住口地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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