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毒发一次,按时日算来,就这两日,他的嗅觉也要失了。所以热度退了可以起身后,他才总是待在外面,呼吸山中特有的清馨气息。
「玉堂,休要胡言乱语,如此正事怎可随便玩笑?」展昭口中低喝,心中却已明了,自己所思,一丝一毫也瞒不得白玉堂。好一会儿,他忽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撤去了掌中的力道,任身体跌回草地中,缓缓道:「玉堂……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吧……自诏英雄,自认仗剑可保天下,实际……还是会留恋人间红尘的一切。」
「我看你是前言不搭后语……你哪是什么凡人?你是九命怪猫!」白玉堂说罢,复又埋首下去,双臂拥紧怀中之人,咬住他的耳低语道:「昭,今天我依了你要惜命,还给那沙老头摆弄了一番,让他诊治,此时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只要不是歪理,我自会答应。」展昭半合起双眼道,慢慢抬手拥了怀中那副宽厚的肩背。视力尽失后已有半月,但无意中,还是会本能地用力张大双目去「看」眼前的一切,一日下来,总会有些疲倦。如此这般静静相拥,反倒好像可以借由他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一丝光亮。
「臭猫,莫非白爷爷说的话就全是歪理不成?」白玉堂深深吸了口气,嘴上仍是霸道异常,动作却是恰恰相反的极尽温柔,轻贴了展昭的面颊蹭了蹭,道:「我要你答应我:等我得胜,等我亲手擒住杨春愁那作恶多端、造孽世间的老怪!此前你说什么我都一一应了,所以此番你也必须答应等我!」
之后,便是半晌静默,好一会儿,才听展昭道——
「好。」
「好什么?」白玉堂逼问。
「我等你得胜,也会助你得胜。无论如何,寒冰掌再毒,总还不能将我毒成痴子。如果开了战,我自然也要加入!」
展昭答道,之后便是被那人抓了一只手,贴在心口,感觉到语言似是从那震撼之处传出——
「展昭,这可是你亲口听说!既然答应了,就绝不能食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展昭从不食言!」
这最后一句话的尾音,便是悉数被白玉堂融进了彼此的唇间……
三年前,他心中刻了与他的约,踏破冲香楼、闯过鬼门关,重又回到人间与他团聚。
今日,他是否也能用这约捆了他绊了他,伴他度过此劫?
他仍在对他笑着,心中也仍是纷繁杂乱。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要笑给他「看」。因为他眼前总是不断浮现出他那个「喜形于色」的微笑。因为即使被逼入了绝境,人还是相信笑容可以带来希望。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是他的生。亦是他的生。
月光是一种非常诡异的东西。
这个念头在白玉堂脑中几乎是一纵即逝。
明明是那般清冷朦胧的感觉,却可以蛊惑世间的一切,甚至令空气都变得纠缠不清。如同雪影与巨阙被风拂起又飘落后交错相绕的剑穗。如同砰然跃动着的两颗心。也如同那仿佛已经合二为一、融成一片的两条身影。
这,原本也只不过是一次单纯而绵长的唇舌交缠而已。一旦倾心相吻,便再舍不得离开,从一次次蜻蜓点水般的轻啄,逐渐演变为水乳交融的含吮。起初是因为那人的闪避而本能地追逐上去,啮住他的舌尖不放;之后待他无力再逃时,首先无法自拔的反成了自己。
此时,已不知是谁蛊惑了谁。是月光蛊惑了他,怀中那人,还是他们本身蛊惑了彼此。
这场燎原烈火来得实在太突然了,心中惊觉的时候,两具被烧灼得滚烫的身躯已经密密实实地贴合在一起了。
这是……雄性特有的亢奋……这种情形之下,谁都不能掩饰了,也掩饰不了。
尽管陷入青草中的那人终于抑制不住让红潮浮到了颈边,还带着恼怒与不甘,两道剑眉极罕见地几乎竖了起来。可那双漆黑的眼,还是波澜不惊,如同被困死的潭水,再冒不出一星火焰。
「昭——」
唤出他的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然后,眼中有什么无声地滴落,坠在他的脸上——
「玉堂,怎么了?」那一刻,展昭有一丝疑惑和担忧。
「没什么,露水而已。」
白玉堂应道,用拇指将那滴在展昭颊上徘徊不去的水珠抹去。然后,彻底掀开微敞的衣襟,降下身,让两人半裸的胸膛贴合在一起,缓缓动了动健壮的腰杆,使坚硬与颤栗在彼此之间摩擦而过,接着一手探入两人之间,半是安抚半是挑逗地握拢那微微脉动的炙热挺立,五指弹拨移动间恶意地低问——
「痛么?」
随即,满意地看到刚刚那丝神情,仿佛明了他内心失去了光明那处有多痛楚一般的神情从他脸上退去,剩下一片夹带了微愠的涩意。
不过,痛却是真的。他痛,他也痛。
但愈痛愈急不得,在相互接受前,只能借由其它来补偿。
他……比从前瘦了些吧……也或许,那个「从前」已经是太久远之前了,自与他在修罗宫与他重逢后,他一直都是这般清隽消瘦的……
双唇在展昭的胸膛碾压而过,侵占指间挺立的绯色茱萸时,白玉堂这么想道。
不过,好在掌下微微隆起的肌肉仍算刚健充盈……到底,他是个武者啊,一日也不会让宝剑离手的南侠。
「!」
利齿捕捉住那一点敏感而略微红肿的突起,咬磨而下的同时,若有似无的低吟自展昭喉中溢出,白玉堂移动着身躯,放任手掌沿着紧绷并有力收缩着的小腹攀爬而下。绕向后方的密处时,觉得凌乱挂在肩上的衣衫有些碍事;但尽管如此,就算是那帘弯月,也还是不愿让它窥去更多美好。
「……唔嗯……」
听到他压抑又骤然急促起来的喘息,他连忙放慢了动作。手指已经够湿润了,可是疼痛似乎总是难以完全避免。尤其……是在一片黑暗当中……他不知道,这是否会加剧他的痛楚。
但展昭似乎也发现了他今日愈发的谨慎与小心翼翼,因此攀在他肩上的双手从未有片刻离开过。即使是此时此刻,他的眉锋又蹙了起来,十指还是坚定地扫在他的背上,陷入坚实的肌理之中。
过了半晌,终于寻回呼吸的频率后,他同样黯哑的声音荡入了他的耳际——
「玉堂……我还是我……还是展昭!」
第六章
我还是我,还是展昭——听了这句话,白玉堂感觉心脏狠狠一震,不知此时在那团剧烈收缩颤动的血肉中翻江倒海的究竟是什么。
「你当然是你……世上会使剑称侠的猫只此一只,还能是旁的?」
他叹息,之后俯首覆住他的唇,深深一吻……深得不止是唇舌,连心也就此缠绕在一起,薰然欲醉……
醉……真能醉得吗?痛的感觉太尖锐,一醉亦难休!清寒细雨情何限,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断人肠!
「昭——」
「你……知道……知道我是何人就好!」
这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他扬了头,努力「看」向他。平日,除非缉捕凶犯或生死相搏之时,极少见他如此「凶狠」的表情。
白玉堂知道快要到临界那点了,那是男人在受到欲望蒸腾时所特有的表情;他此时,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可能更糟。几次竭力没让泪水落下,眼眶却已经又酸又胀,不肿,也会是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