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炀……黑炀……他怎会出现在此处?刚刚你说要与我们分兵两路,我大抵猜出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若当真如『琴』所说,『那边』暗中派了另外一路人马从大理跟至中原,意欲借机暗算段思廉,那么这几日潜伏在他身边周遭的便不可能只有那一名杀手而已;而今日他们出手未必猜不到不可能一次阻击成功,极有可能乃是『投石问路』之策,端的是要看这一颗石子投下,究竟能激起几重浪来。此时,必定有人隔岸观浪——」
「是,白爷爷的心思瞒得了天下也瞒不住你这只猫!虽然我的目的不止于此,但那些都是次要。」白玉堂接了展昭的话,只勾了勾唇角,却未全然笑出来。因为此时谈的,是让人不得不严肃的话题——「我想看的,就是那观浪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顺便会他一会,想不到等来的却是这鬼!不过,也正因为来的是他,让我有了另一般感受——那赤寒宫主杨春愁的野心当真不是一般的大!猫儿,我来问你,提起施蛊,你可想到了什么?」
「赤寒宫七件镇门之宝之一——『食情蛊』;以及西域苗疆,九大苗寨。」
山雨欲来风满楼。自从那日一连七道「惊雷」之后,事态几乎一日一变,好似层层织就了一张巨网,把所有的人、事、物都网罗在其中。不过,到了此种时候,展昭反倒越来越沉着冷静。因为,对办案的人来说,情势复杂到了极点就代表着隐藏的真相呼之欲出,远比一片空白、无从下手要好得多。
「怎么,玉堂,你的意思是,黑炀也与那赤寒宫有关系?」
「那日黑瘟神使出寒冰掌我就如此怀疑了。」白玉堂说这话的时候背着身,不想让展昭看到他提起那一掌时冷厉的脸色。「他并非赤寒宫中之人,若非被蛊毒所控,断然是使不出那寒冰掌的。」
「但寒冰掌的功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杨春愁又是个生性多疑之人。当年幽鹭姑娘是他门下嫡传大弟子,尚未得到全部精髓,之后又出了背叛师门之事,他绝不可能再将寒冰掌传与他人。以黑炀的身手,远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功力——」展昭并非没有如白玉堂那般作想,只是在此处存有很大疑问。
第三章
「是,所以我说,黑炀与赤寒宫有关,并不是说他就是杨春愁,只是说他有可能是赤寒宫的弟子,杨春愁的一粒棋子。你想想当初,黑瘟神意欲夺权复仇,所以将黑炀安排在西夏,潜伏在李元昊身边。但从某个角度说来,西夏一战,李元昊与黑瘟神可谓是两败俱伤!黑瘟神本是主子,却反过来被黑炀所孔,幕后指使者是何人我们到了此时也还不知晓。再说四月初八那七条消息,今日看来说是一条却也不为过吧?」白玉堂转过身,望了展昭道。
「恩——」展昭颔首应道。「柏雩回京,也就等于流云飞龙重回京城。嘉王当年并非蹊跷失踪,而是奉了圣上密旨前往大理。在大理,他结识了段思廉。段思廉欲废黜段素兴取而代之,便与高智升定下了和亲之计。若要计策顺利进行,那假迎亲真领兵之人必须足够可靠,柏雩便是最佳的人选;与此同时,段素兴亦想铲除段思廉,不知何时已与杨春愁暗中勾结。因此,才有了来自大理的第三路神秘人马,也有了赤焰令重现江湖之说。」
「果然,你所想的与我一般无二。不过,我们眼下连起的,怕也只是这张网的一小部分。」白玉堂说到此,仰头看了看天色,又道:「猫儿,不早了,其余的,待回了府衙再说吧。」
「也好。」展昭闻言应道。途中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玉堂,你刚刚说你与我兵分两路的目的并不止是为了查探敌情,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看看那段思廉究竟可不可靠;以及,那杀手一事到底是否当真。因为不止柏雩,我也曾怀疑他是伪装受伤,设下了一个局,有意引柏雩前去。如果是那样,赤寒宫与此事的干系便又要另当别论。」白玉堂咳了一声,道。
「此话怎讲?他如此这般的目的又是为何?」展昭眉头微皱。莫非自己还有未想周全之处?
「所以我才说你这颗猫头只能用来办案——我若说了,你可不能发火。」
白玉堂叹了口气,突然凑到展昭身边,也不说话,抓了一只猫爪向上掀了袖口,在那腕上用力一吮,留下一个绯红的印子——
「这个,你可看到了?」
「白玉堂,你!我此时无暇与你胡闹!」
展昭面上一热,腕子用力翻下,一掌劈了过去。白玉堂似是早料到了此举会激怒面前之人一般,抬臂疾挡,又一反手,重新擒住了他的手臂,道:
「我不是与你胡闹,只是要与你证明,这般印痕只有如此才能得来。如果一个人身上带了这样的痕迹,那便一定是他身边最亲近之人给的——你一双猫眼平日恁是又尖又毒,这次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
「看到什么?」展昭狐疑地看向白玉堂问道。
「柏雩回来这几日与我们也见过了两三面,颈上次次是旧『伤』退了又添新『痕』,你就是当真没有注意,难道还听不出,他每每提到那段思廉便欲要发狂,尤其是涉及和亲之事时更是恨不得立刻去杀人泄愤——你我与他相识也不是一日半日工夫,可曾觉得他是个脾气暴躁凶狠之人?」白玉堂反问。
「玉堂,你是说——」展昭闻言惊愕不已,好一会儿才迟疑道。
「是。因此我刚刚才道,柏雩下手重了些,却也是某人自找。莫说柏雩是个王爷,就是常人大概也要忍不住发怒——这杀手之事,被我猜对了一半。有杀手来袭不假,但那段思廉却是将计就计,故意在打斗中让那杀手划伤了手臂,为的就是骗柏雩前来与他相见。不想此计被柏雩一眼看穿,未说上三言两语便与他动起手来。」白玉堂摇头叹道,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同情之意。至于赵珺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的真正缘故不说也罢,在对方本已心怀怨恨的情形下还要肖想其他,遭到如此下场也是理所应当!「此番我们前往大理,恐怕单是路途之中便会麻烦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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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四,雷滚九天。
仁宗赵祯率群臣亲至紫宸殿外为嘉王赵珺送行。
迎亲的大队人马即将登程,前往大理,迎娶段氏云妍郡主。
「皇叔,看此时天色怕是雨要来了,早些回宫去吧。」赵珺跪倒在赵祯驾前,拜了三拜,道。
「柏雩,一路之上多多小心。」赵祯双手扶起赵珺,动了动双唇,却是欲言又止。此时文武百官、大理使者俱在两侧,他便是心中有话也难在这般场合之下说出——
原本择定四月二十四起程,只因它是个良辰吉日;依据连日来的天象,这一天也本该是风和日丽。谁知一夜之间竟然风云突变,一大早便是天色晦暗,电闪雷鸣不断,似是酝酿着一场大雨。这是不详之兆吗?他不愿相信。但仍是忍不住为赵珺担忧。他此去不同五年之前,谁也无法预测这一战将要面临的究竟是怎样一番风雨。
「多谢皇叔!柏雩去了,皇叔保重!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