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在一瞬间迟疑了下才停了下来,但未转身。
萧仲玄见那人虽身着辽军服饰却迟迟不肯面对自己,心中更觉古怪,左手已握上了剑柄,有意试探道:“大胆!本帅命你马上转过身来。”
“是……”那人压低了嗓子,缓缓转过身,“元帅有何吩咐?”
“呵呵……”听那人答了话,萧仲玄略略诧异了一下,接着便低低沉沉地笑出来,“契丹语,你学得不错!”
虽然对方仍半低着头,脸上又是黑漆漆地布满了尘土,但他就算闭着眼睛也决不可能辨错了他的气息,即使他刻意掩饰了自己原本的嗓音。
“属下……不太明白元帅之意……”那人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萧仲玄却已在一瞬间察觉到了兵刃即将出鞘的杀气。
“你一向心思缜密,想必是来到此处之前就已有所准备,万一被人发现就用契丹话应对,不过……我刚刚问话时用的却是汉语,而你竟然一点也不惊奇。这是你的小小失策,你觉得还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么?展兄弟。”
“我大宋与贵邦交好多年,大辽却突然兴兵犯我疆土……两国交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王爷昨日派人前去偷营也是如此目的。”
展昭一边暗中观萧仲玄的一举一动,一边试着稳住他的心神以拖延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玉堂此刻应该已经找到了辽军粮食囤积之处。无论如何,必须坚持到三更石将军夜袭之时!
“哦?莫非这便是汉人所谓的‘礼尚往来’么?若是如此萧某是否也可将以往所有向展兄弟一并讨回……”萧仲玄欺身上前,捕捉住那双如星子般清亮的眸子逼问。
“若论个人私情,大哥既已开口,展昭理当奉上性命以报当年的救命之恩;但眼下正当两军阵前,我却不能在此时答应王爷的要求。”
造化弄人,让他欠下萧仲玄的一份情,却又必须在战场上与他针锋相对。天意如此,他们注定做不成兄弟朋友,惟有以敌人的身份面对彼此。
“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条命我要你活着来报,我不要你还任何东西,只要你展昭这个人!”
萧仲玄话音未落,腰间宝剑已然出鞘。
接下来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双剑交锋,铁器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萧仲玄这一剑旨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其中所蕴涵的力道沉实惊人,完全未留任何余地,却想不到展昭竟就借着这股强劲的力道突然腾空而起,如野鹤振空般闪出了一丈开外,把他剑上所夹带的猛锐穿刺之力化解得干干净净。
好厉害的轻功!
以自己此时有伤在身的情形看却未必是他的对手,更惶论将他生擒!
想到此,萧仲玄纵身追上去的同时陡然拔高声音喊道:“来人啊!”
“出了什么事?”
不消片刻,一名副将便带着手下十几名兵士赶了过来,恰看到萧仲玄与展昭交锋间互不相让地自半空中直打回地上,二人手中长剑有如银虹翻腾疾流,卷起了漫天剑雨,铿锵作响,猝然降临,仿佛要将一切都覆盖起来一般。
几名辽兵骤然面临这等疾猛的剑势,俱是大吃一惊。
“有宋军偷营,来的必定不止一人,吩咐下去,营内各处马上掌起灯来给我搜!”萧仲玄在双脚落地的瞬间抓住空挡分神命令道。
昭不可能只身前来,不管他此行目的为何,白玉堂现时必定也身在他辽军大营之中!
“此处有本帅对付,只留两人协助便可!其余人等立刻依命行事!”
“是!”
几人得了令,火速分散开来,展昭见状暗叫不好,手下剑势愈发猛烈起来,斩上削下,很快将留下助阵的两名辽兵击倒,一时却仍是无法摆脱萧仲玄。
他原本就顾及着要与石玉里应外合之事,加之担心白玉堂,心中不禁有些急躁。
就在此时,远处偏南方向突然一阵大乱,萧仲玄一惊,抬眼看去,但见天边隐隐出现了一片红光,有人高喊了声:“不好了,失火了!”
紧接着便是慌乱声四起,整个辽营一下子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沸腾起来。
两三名辽兵匆忙赶来,一见萧仲玄便喊道:“元帅,大事不好!”
“出了什么事?”萧仲玄高声喝问道。
“回禀元帅,粮草起火了!”一名辽兵慌忙回报。
“什么?!”
粮草起火,此事非同小可!
萧仲玄一听当场铁青了脸色,尚未作出反应,已有另两名兵士来报:“元帅,营外有宋军前来突袭!”
萧仲玄闻言大惊,仔细听去,大营之外,战鼓隆隆之声逐渐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辨识不清其所在方位。
所谓“夜战多火鼓”,这分明是宋军趁深夜偷袭之利利用火光和鼓声扰乱迷惑他们的视听,逼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抵御有可能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
“该死!”
想到此,萧仲玄叫声“不妙”,顾不得再继续与展昭缠斗,二话不说,匆匆跟着赶了过去。
就在辽营内乱成一片,众兵将一边忙于抵御偷袭的宋军一边分散兵力救火之际,白玉堂已经闪身离了粮仓,趁乱撤退时无意中经过了一座比其他营帐大上许多的毡帐,依其规格判断似乎正是中军帐的所在。
看四周无人守卫,他心里一动,便一掀帐帘潜了进去,迅速翻遍了桌案之上并无重要之物。
白玉堂不死心之下放眼四下摸索,发现卧榻边放着一只木箱,箱口上了锁,一看便知必是些机密之物藏于其中。
“哼哼,小小一把锁头便想难倒白爷爷,想得倒美!”
白玉堂不屑地嗤笑一声,从暗器袋内摸出一支细镖,三下五除二便撬开了那锁,打开箱子,见面上放着两副卷轴,打开其中一副,竟是宋军的布阵图!
看来狄元帅猜得不错,军中果有内奸藏匿!
他心中暗骂,同时将另外一副也一起折了揣进了起来。管他是什么,先一并带走再说!
东西到手,正要转身出去,一名辽兵却突然闯了进来。
“什么……”那辽兵见帐内有人,刚想放声大叫,余下的那个“人”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已经被飞镖封了喉。
“找死!”
白玉堂跃过那名辽兵,不敢再多耽搁,趁辽营之内混乱尚未平息,一路飞奔往营外而去。
“玉堂!”放心不下等在半途的展昭见白玉堂安然脱身,忙喊了一声迎上去。
“猫儿,你……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等我?”
白玉堂脚下如飞的同时,还不忘“凶恶”地瞪向身旁的笨猫,却见他似是冲自己笑了一笑,道:“先别急着发火,脱了身再和我计较……”
出了辽营,展昭与白玉堂沿着原路折返,脚下不停,直到确定已离辽营够远,身后并无追兵赶来才驻了足,闪入路旁的林地……
紧张过后,终于暂时松弛下来的两人靠在树干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提起说话的力气。
“展小猫啊展小猫,方才见营内起火大乱你便该知道我已经得了手,便是要会合也该先到了营外再说!白爷爷上辈子欠你不成?你偏要和我作对!” 白玉堂喘匀了气,转向展昭“横眉立目”道。
自己一时兴起,冒险进敌军大帐偷东西未觉如何;方才见这笨猫混在一群辽兵之中四下张望寻找他的身影,倒差点吓掉他半条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