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耶律宣景正欲开口教训,却听门外有人道:“大人,王爷请你速到中军帐……”
“回禀王爷,我马上过去。”耶律宣景应了一声,站起身对耶律伦哥道:“既然回来了就早点回自己帐中休息吧。”说罢,顾不得岸上饭食一口未动,匆匆走了出去。
“仲玄,难得你主动唤我前来啊,莫非今日有什么特殊之处?”
耶律宣景步入中军帐中,见只有萧仲玄一人,便走上前去,随意在他身侧坐了,直直注视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才见那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稍稍放松下来,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两日操练得如何?”
“只要元帅一声令下,随时皆可出战。”耶律宣景笑着,随手倒了一杯茶送到萧仲玄唇边。中原产的上选毛尖,老王妃最爱的东西……
“母妃为父亲努力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全的辽人,但父亲并不希望她如此委屈自己……我也一样,决不会让我爱的人受半点委屈……”
记得他们还是少年时的某一天,他偷了老王爷特意命人从中原买回的花雕与他共饮。他熏然的容颜、慵懒的语气令他控制不住早已为他而动的心,趁他睡着后偷了他的唇。他以为他不知道,但那日之后,他再不曾主动邀他出去骑马打猎;而他只能笑自己太傻,竟忘了他是一匹野兽,在睡梦中也会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凶猛野兽。
“很好,下去好好准备,明日出战。”萧仲玄挡开耶律宣景的手,拿起一支令箭递给他。
“仲玄,你叫我前来该不会只为此事吧?”耶律宣景边问边把玩着手中的令箭,似是想要捕捉住上面留下的一点点他的气息。
“听说伦哥突然‘回营’了……那么此前她究竟去了何处?”萧仲玄抬眼盯住耶律宣景问道。
“伦哥才十七,还是个孩子,自然贪玩一些,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叫她以后不得私自出营乱跑。”耶律宣景呵呵笑了两声,答道。
“十七……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出征前虞大人曾拜托本王促成你与伦哥之事,我日前想起,便在给圣上的书信中顺便提及了此事,倒差点忘记告诉你。”萧仲玄状似漫不经心,却很清楚自己这次狠狠地击中了耶律宣景的要害。
“耶律虞向来胆小怕事,何时变得如此大胆,敢将这个人情讨到云王头上?”耶律宣景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唇边,象征性地啜了一口,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杯缘,面上、眼中都带着笑,冷得骇人的笑。
“听说虞大人半生无子,老来才得了伦哥这一个女儿,为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何况此事只是举手之劳,本王看他一片慈父之心,又怎么忍心拒绝他的请求?”萧仲玄凤目一斜,将耶律宣景内心因刺痛和恼怒泛起的波澜看得一清二楚。
他生来就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有些事情耶律宣景可以做过便抛在脑后,他却不会!如果不是他在大宋境内三番两次从中作梗破坏他的计划,他现在也无须被迫面对在战场上和昭针锋相对的窘境!念在大辽正值用人之际,为顾及大局,他本不愿在此时与他计较,不想他却趁他不备,私下在圣上面前生事!如此一来,就休要怪他不择手段予以反击!
“不论如何,你我终究也算相识一场,念着往日的情分,不如听本王一句劝……你也到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了,不要再继续对自己求而不得的痴心妄想。”
“好一个‘相识一场’!那么除‘相识’之外的一切又算做什么?我之于你,就只是一个用‘相识’二字便可一言以蔽之的人么?”耶律宣景掌下一用力,手中的青花茶杯便被捏了个粉碎!“说起‘终身大事’,别忘了,先皇已将秋葛赐婚于你,你还能再借口拖延几年?”
突然遭到如此逼问,萧仲玄一时难以作答,蓦地瞠大了眼。
耶律秋葛,耶律宣景同父异母的姐姐。五年前先帝耶律隆绪在他前往中原之时下旨赐婚,而当他被急召回大辽之后先帝已然驾崩,这桩婚事在最初便已成为无法拒绝的定局。
“或者……你认为我爹会同意我姐姐与男人共事一夫、圣上会放任你到纳汉人做男宠?”耶律宣景出其不意地突然出手钳住萧仲玄的双腕,运内力锁住他的门脉,将他硬拉到面前。
“住口!我不允许你再说半句侮辱他的话!我从未想过要他放弃尊严、以屈辱的身份侍奉我!也只有他才配与我并驾齐驱!我说过,决不会让我爱的人受半点委屈!你若再开口,我便要你的命!”
萧仲玄试了几次挣脱不得,便干脆飞起了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趁耶律宣景侧身躲避迎面而来器具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时,一个反腕摆脱了他的钳制,正待拔剑,却被耶律宣景踢在了肘上,吃痛之下动作慢了半步,转眼间已是地转天旋,被纠缠住双腿撂倒在地。
“我不管你想如何对他!我只知道我要得到你!”
“你……你!”
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对方制住动弹不得,萧仲玄盯着耶律宣景怒目而视,说着便要发作,却听耶律宣景凑到他耳边道:“你希望这种样子被更多人看到?”
“大胆!本王命你立刻放手!”
他的声音既低且轻,吹在耳后的是灼烧一般的气息,颈部的肌肤猛的抽紧。
“仲玄,你认为你真的可以命令我么?”
被羞辱了的感觉令那高傲得象一匹狼的人微微颤抖起来,怒火很快便烧红了他锐利的双眸,传入耳中的是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耶律宣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映在他瞳仁中的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狰狞邪恶。
“若是没有了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从来就不是……我让你,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一辈子也抹不掉的东西!”
“无耻!不准再在本王面前信口胡言!”
暧昧不明、语焉不详的口吻彻底激起了萧仲玄血液中最凶狠狂猛的部分,他的力气在一瞬间变得大得惊人,爆发般揪住耶律宣景的前襟狠狠将他反掀在地,一手成爪,扼住他的咽喉。
“你还是没变,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发起突如其来的进攻——你仍然是当年那匹动辄就将人咬得头破血流的野狼!”
感觉到自己颈上的手正在毫不客气地一点点收紧,耶律宣景却笑得无比轻松,漆黑的双目紧紧索住萧仲玄的双眼,突袭地拽起他按在他胸口的右手贴向自己的腰间。
“忘了么?你第一次摔交输给我时下的‘毒口’……当年被你咬得皮开肉绽,至今还留着疤痕,比这个更长更久的疤痕……”
他边说,边缓缓以指腹擦过他腕上的粗糙凸起的伤痕。
“你五年前为他废了一只手,如今就有可能为他连性命也丢掉!就算你再如何恨我入骨,该做之事我还是会做!”
耶律宣景半勾了薄唇,说得狠辣,萧仲玄猛地苍白了面孔,听得心惊。
“你做了什么?回答我!”他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怒潮,疯了一般地狂吼,却惊动了守在帐外的兵士。
“王爷,出了何事?”
“滚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闯进来!”
“是!”
两名兵士眼见帐内一片凌乱,不知萧仲玄与耶律宣景为何起了如此之大的争执,却也明白自己已经逾越了某些不该触及的界线,慌忙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