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得令之后,便日日在营内各处走动,连续几日暗中观察下来,倒也未发现什么异常之事。
直到这日傍晚,二人用过晚膳正在营内巡视,冷不防一个人急急奔了过来,恰和展昭撞了个正着,“哎呦”痛叫了一声跌倒在地。
“什么人如此冒失?!”
白玉堂喝问了一句,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过去便将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哪知那人却当场哭喊起来:“禽兽,放开我!我就是一死也不会从你的!”
“禽兽?!”
白玉堂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如此咒骂,恼火之下一松手又将那人丢回地上,刚想发作,却被展昭拦住。
“玉堂,打不得,这是个姑娘。”
“什么?”
白玉堂收回举在半空的拳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狼狈地摔在地上的瘦小人儿是个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光景,一头秀发凌乱地垂散在肩上,已经哭得满面泪痕。
“姑娘莫惊,我们不是歹人……”
展昭边说,边将那姑娘扶起,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氏,怎会孤身一人到了这边关大营之中?”
“大爷救命……小女子本是朔州人氏,只因家中爹娘去世,无依无靠,只得前来寻找三年前从军的兄长;不想今日来到此处才知兄长不久前已经战死沙场,我本想借宿一晚明日马上离去,谁知竟有人突然闯入帐内想要侮辱于我……”那姑娘边说,边哽咽着低头拭泪。
“竟有此事?!你别哭,随我来,我们定会设法还你一个公道!”
白玉堂说罢,看了展昭一眼,二人一同带了那姑娘前去见过包拯。
包拯听了那姑娘的遭遇,念其身世可怜,又是阵亡将士的家眷,便立刻命人前去问过狄青,暂时换了一座营帐将她安顿下来,次日再做打算。
其后二人继续巡营,入了夜才回到帐内安歇。
熄灯躺倒之后,白玉堂捅了捅身边的展昭道:“猫儿,你觉不觉得方才那女子有些古怪?这军营如此之大,每一战阵亡之人也不在少数,她如何今日才到就得知兄长已死之事?”
“此事的确有些古怪,但未及细问,却也不知她的兄长是普通兵士还是有官职在身……大人适才并未开口问起,大概也是想到此处……”展昭思虑了一会儿,沉声答道。
“嗯……不管怎样,只看大人与元帅是否允她留下,我们只需小心注意便是。”
***
关外·辽军大营
“仲玄,圣上书信之中说了些什么?”
“询问粮草被烧一事,并已下旨从他处征调粮饷派人日夜兼程押送过来。”
萧仲玄侧目看向耶律宣景,冷冷答了一句,听出他话中有话。
“有此本领入我营中放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大宋军中却也没有几人。”耶律宣景靠上前去,有意近了萧仲玄面前道。
“本领高强又如何?狄青手下兵多将广,却仍未算过本帅!” 萧仲玄抬眼盯了耶律宣景冷笑道。
营中所贮粮草只是日常之用,其余均藏于离营几十里外的小镇之内,此次遭到偷袭虽然有些损失,却还不至于伤到他的元气。
“算不过?是算不过元帅的神机妙计,还是算不过我们云王的深情痴心?”
耶律宣景半倚着桌案伸长了双腿,一手从案下探去,才碰到了那人微温的指尖儿,就被一把钳住了手腕,力道大得足以捏碎普通人的骨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仲玄面上并无明显的表情变化,掌中却灌足了内力,五指收拢的凶狠程度令耶律宣景本能地微皱了下眉,缓缓笑道:“你认为自己已经够狠心了,却还是狠不过展昭。他只把你当作入侵大宋的敌人,你却仍然心软地将他放走。莫非……你已经忘了出征前在圣上面前许下的誓,开始徇起私情、英雄气短了么?”
“耶律宣景,你这是怀疑本王?”萧仲玄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一掌击向耶律宣景,大怒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本王当然从不曾忘记过自己所说出的话!更不曾徇过什么私情……你不要血口喷人,胡言乱语!”
“我并非怀疑你,只是提醒你……”
耶律宣景早料到不出三言两语,萧仲玄必定会勃然大怒,心下早有准备,见他眼中寒光一闪,身体便已敏捷地向后一仰,避过他的攻击,抬腿迎面踢了过去。
“本王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提醒!”萧仲玄抬臂架开耶律宣景那一踢,两人顺势错开了两尺左右的距离。
耶律宣景收起了所有的攻势,盯住萧仲玄的双眼,唇边仍保持着向上挑起的弧度。“如果真想成就霸业,便要早早做个了断……要么不择手段将你想要的据为已有,要么就毁了他……不要试图与自己的心为敌,更不要试图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一字一句平静地念完,又道:“ 此话可不是我的‘胡言乱语’,而是圣上的御笔亲书。”
“你说什么?圣上!圣上怎么会……”萧仲玄听到此话,不禁一惊,抬眼看向耶律宣景,满腹狐疑。
“仲玄,你与圣上虽非亲生兄弟,但所有表堂皇亲之中,你可算是他最信任之人,而且视你为一统中原的左膀右臂……可几次涉及中原之事,你都反常地败阵而归……如此这般,圣上怎么可能不担心不忧虑呢?”
“原来如此……”萧仲玄听罢冷笑一声,猛然上前一手扼住耶律宣景的颈项,咬牙道:“你究竟在圣上面前进了些什么谗言陷害本王?”
“听说你要出征,我不放心,所以才入宫向圣上主动请缨,圣上知道我与你关系非比常人,就顺便问起你的情形,身为臣子,我当然要据实以报;前次你负伤之事不知如何传回上京,圣上书信前来询问,此事关乎战况,我自然更加无法隐瞒……”
耶律宣景反手握住萧仲玄的手腕,暗中运力,逼他不得不松手放开他的咽喉。
“你这是有意与我作对……”
萧仲玄一手被制,另一手更快地朝耶律宣景攻了过去。
“如果真想成就霸业,便要早早做个了断……要么不择手段将你想要的据为已有,要么就毁了他……不要试图与自己的心为敌,更不要试图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明白耶律宗真此话的涵义——
若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而耽误了军机,他会亲自替他了断,那个时候,他将无法反抗……
耶律宣景也很清楚结果必定如此,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在耶律宗真面前旁敲侧击!
“没错……我承认这是我早就策划好的……可是你敢说你那日完全没有半点心软么?若是那日恰好被你撞见之人不是展昭而是一名普通宋将,你还会趁乱离去却不叫人立刻将他万箭穿心么?你甚至不想冒险假他人之手将他生擒,因为你知道战俘会被如何对待……”
耶律宣景挡开萧仲玄气势汹汹的拳头,左右移动着身形却不反击,口中吐出的没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一般直直插入对方的胸口。
“你……一直在监视我?”萧仲玄竭力克制着不断上扬的怒火,维持着仅剩的理智逼问。
“仲玄,你何须如此紧张?你当真以为我怀疑于你?那日只是偶然……那种情形,我不得不守在一旁……我早说过,你若与他兵戎相见,输的不是武功而是心念……你看重他更甚于自己的性命,在他心中你却不是那个胜过一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