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好火炮,待我下令才准开炮。”
咬牙握紧手中长剑,展昭的目光再次沉冷下来,如鹰般俯视着山下的战况、心中一点一点地计算着时机,眼神不断地随着一步步被诱到冰上的前半部夏军而移动。
此时,那些夏军因为此前己经有过一次败阵,士气已衰。撤退途中又遭前后两万夹击,心中更是起急,很多兵将己经自乱了阵脚,根本不听野利仁荣的调度指挥。红了双眼只顾厮杀,并未注意到大部分宋军兵将皆是沿着河岸周围奔跑,只有一名银甲猛将,带了少数人马立在冰上与他们交锋。
“不要恋战!早些冲出关去要紧!尽量不要到河上与宋军交战,以防有诈!”
野利仁荣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凶猛如狮地砍向周遭的宋军,不顾自己已是战得鲜血染了满面,匆忙大吼着传令下去。他到底身经百战,且心思细密敏锐,此时已看出了些许端倪。此战进行到此时仍不是全部,宋军胆敢如此倾尽全力背水一战,就必定还有其他计谋!他们怕是已经踏入了对方的天罗地网当中!
正如此想着,他忽听背后有人喝道:“羌贼哪里走?回过头时,对方手中亮闪闪的宝剑已经挟带着寒光逼到了面前。
“你……”野利仁荣抬臂招架,挡下那气势汹汹的一剑,二马一错蹬的工夫,眼神正与对方相对,却觉得此人异常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天大王一向可好?”
白玉堂喉中哧哼一声,挑眉笑道,知道野利仁荣已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口上动着,手中雪影却也未曾有过半刻停滞;一时之间只见银芒暴闪,上下翻飞,惊如游龙,剑剑直取要害,毒辣非常,令人应接不暇,又哪里还能想得起其他?野利仁荣虽被他那句“天大王”叫得心中一动,更觉跳跷,但沙场之上,脑中只有作战,便再顾不得那许多。
此刻展昭在高处却看得清清笼楚、明明白白——野利仁荣与白玉堂缠斗在一起分身乏术之后,夏军无人指挥大局,已被斩作了几段,形如一盘散沙,逐渐被逼到了冰层正中,四下宋军已开始退向岸边,他们却还犹自不知,仍在盲目向前冲杀。
时机就在眼前!
机会来了——白玉堂一扫周围情势,暗道了一声。
“当当”几下拨开野利仁荣的长刀,转身策马便撤;边撤边将还散乱余下诱敌的部分宋军众集起来,引领着他们一同向岸边疾奔。
“不好,这又是一计!快撤退!”
野利仁荣在白玉堂背后追赶了一阵之后,见此情形,猛然惊觉不对,连忙高喊一声,欲率大军撤退。白玉堂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抬头向前望去,只见离河岸边还有数丈之遥,人已自马上一跃而起,运起内力朝林中方向喊道,“开炮!快开炮!休要错过时机放走这些羌贼!”
“玉堂!”
展昭听到白玉堂这声喊,却见他人突然跃了起来,还未到岸边,又怎能下决心开炮?谁知稍忽间心念一闪而过的工夫,四下里炮声已经“隆隆”而起;起初只是低低几声,辨不清是从何处传来,但是眨眼间便此起彼伏、接二连三地炸响起来,直震得地动山摇,此前已被敲裂的冰层几乎立刻便爆裂开来,眼前一片烟尘火光弥漫交错,河上惨叫嘶嚎之声顿起,冰雪伴着血光直冲天际!
只是,望不见白玉堂究竟人在何处,仿佛他已被那第一声炮响吞没了一般——
“玉堂……白玉堂——”
展昭此时已是再也按捺不住,催马飞奔而下,奔至途中便双脚离了蹬,身形一旋,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不顺一切地投入弥漫的硝烟之中。烟尘火层钻入了鼻腔,扑面而来,不一会儿就刺激得他双眼疼痛难忍,呼吸困难,但他脑中只想着那一人的安危,根本末顾及到自己,不断地大喊,直到声嘶力竭。
“白玉堂!你在何处!回答我啊!白玉堂!”
这勉强用了内力发出的最后一声喊出口后,喉中立时咳出血来,口中一股甜腥急涌而上……就在此时,忽听一人气忽败坏在耳边怒吼道,“展昭!你疯了吗?白爷爷在此!如此不顾性命的胡来,莫非想当炮灰不成?”
接着,那人已一手揽在他的腰间,趁着炮声起伏的空档降下身去,踏住河上浮冰一借力便又重新飞纵起来,两三次起落之后.二人已平安回到河岸边。
“看到了吧?要闪过炮火并非不可能之事,白爷爷自可应付,还未到非要你连性命也不要跑去救我的地步!”双脚着了地,白玉堂仍然余怒未沽。刚刚他已到了岸上,一抬头却险些被展昭吓得魂飞魄散!世上能将他白玉堂吓到此种光景的大概也只有这只苯猫!
“此时不能如何,待回营之后再好好与你算帐!”白玉堂说罢,一转身又与部分勉强逃上岸来的夏军厮杀起来;展昭未答话,也继续投身于战事之中,却隐约觉察到些许抑制不住的动摇。
那解不开的心结使他无法再与白玉堂并肩作战,只要他在身旁他便无法安下心神,仿佛受到了鬼使神差一般。如此下去……究竟要如何是好?
第九章
一战终了,夏军先锋几乎全军覆没。天大王野利仁荣负伤无法再继续督战,李元昊见状,仓皇率领余部五万兵马退至关外,又后撤数十里方才重新扎营再做打算。
而宋军一方大获全胜,回到延州城大营后,狄青自然是大设酒宴,犒赏三军将士,彻夜欢庆;众人欢腾鼓舞、满腔喜悦之情自是不在话下。展昭与白玉堂本都不是喜爱烦乱喧闹之人,在席间陪众人饮到将近子时,便悄然起身,避开那一派热烈喧嚣,回到自己帐中。
那毡帐之中一整日无人,里面冷冷清清,漆黑一片。展昭正要点灯,却被白玉堂抓了手时止住。
“玉堂?”
展昭不解地转头望向身后之人,他却不答话,迳自走到帐篷中央将取暖用的篝火点了起来,只借了那些许光亮,站在火边,向他伸出双手道——
“猫儿,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玉堂,出了何事?”
展昭只见他神情肃穆,必是有什么要事要与他商谈,便毫不迟疑地迈步上前。到了近前,还未细问,白玉堂已一把将他抱住拥入怀中,…一言不发便低下头去贴上了他微凉的唇,辗转厮磨,含了他丰润清甜的下唇吸吮轻咬,好一会儿,觉得二人皆是全身都热了起来,才抬起头来望住他幽黑的双目,仍是抿直了薄唇,久久不见他开言。
“玉堂,你不是说,有话要与我说?”展昭蠕动了一下双唇,半晌才忍不住沉寂的气氛,缓缓开口问道。
“展昭,你是否……,从不后侮与白玉堂在一起?”白玉堂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反问道。
“是。我此前从未曾后悔,此后也绝不后悔。”展昭注视着白玉堂,正色答道。
“好,既然如此,其余的,你便用心去听吧,听我心中究竟在说什么。”白玉堂闻言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轻笑,抬手拉下展昭的发带,打散他的发髻,“我……本不想在忆起所有之前如此……不过今日,我只希望你可对我放心。”
说罢,他也同时垂散了自己的发髻,再度捉住他的唇,让两人发丝相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