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领了命,各自坚守城头,巍然不动。夏军迟迟不见有人打开城门出来应战,大怒之下便在城下叫骂起来。骂得口干舌燥,仍不见人出城,己经等之不及,干脆直接抬出云梯,几声炮响之后冲杀上前准备硬攻,却没料到那城墙之上竞结了厚厚一层坚冰,云梯架了上去,人只爬到一半便开始打滑不稳,摔落下去。同时宋军已开始了反攻,城头之上炮火齐发,滚木垒石铺头盖脸一般砸落下来,不一会儿就令夏军首批攻城兵士折损大半。
“皇上,城墙上结了坚冰,可见狄青是早有准备,还是不要硬攻,以免中计!”野利仁荣见状,立刻向李元昊进言劝道。
“岂有此理!哪有才开始进攻便要撤退的道理?传令下去,继续攻城!”
李元昊怒道,一催马直接越过了野利仁荣,冲到最前方,亲自督战.奈何如此仍是难以扭转战局,几批攻城之人皆是死的死,伤的伤,不足半个时辰,又折损了几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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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城
“皇上,不要继续硬攻了,撤吧!”野利仁荣忍不住再一次劝道。
前方高耸的城楼之上不停地射出一排排箭雨,战鼓激越昂扬,震耳欲聋!滚木垒石还在疯狂地向下砸落,一具具夏军的尸体接连不断地被抛向城下。他甚至可以看到狄青来回走动之时,一边指挥着宋军作战,一边时不时举起他手中那把大名鼎鼎的定国金刀,砍下奋力攀上城头的夏兵首级。无数鲜血溅在那座冰墙之上,远远看去红成了一片,夺魄慑目,剧烈地震撼刺痛着兵将们的心,仿佛他们攻打的是一座血城。
“皇上,不能再战了!臣求求您,退兵吧!再战下去只会继续增加伤亡。如果皇上愿意下旨撤兵,微臣甘愿献上自己的首级!”
李元昊握紧了拳,望着血池火狱一般的延州城,目皆欲裂,好容易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够了!传联的旨意,下令三军……撤兵!”
“皇上英名!”野利仁荣闻言,用力磕了三个头后,重新翻身上马,命令三军鸣金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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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口
决战之时马上就要来临了,四周的一切好像都被皑皑白雪与呼啸的风声掩盖了。
展昭拉了拉继绳,安抚地梳了梳经受着彻骨的寒风而不断地打着响鼻的坐骑的鬃毛,心情处于胸有成竹的沉然与就要放手一搏的激昂之间,余光不经意间望见身边,白玉堂在马上端然稳坐,不知心中在思虑着些什么。
三年前辽国一战也曾见过他一身戎装,只是那时的锦毛鼠骄傲飞扬,连衬在镗甲外的大氅也是白色锦缎织就,那慑目的光芒仿佛一上阵便要刺得敌人眼花缭、心惊胆颤!而此时,那身银亮的软甲外却罩着黑面红里的披风,偶尔被风吹得飞扬起来,交错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要将一切压倒的霸气!
当年初识之时,那盗三宝、闹东京的白玉堂显示出的也是如此的冷傲不羁。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或许,心中没有展昭没有牵挂,踏平冲霄楼的该是他;或许,若是从未有过那般的柔情,他也不会吃这许多的苦……
可是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一切亦都只是或许……
“猫儿,等得不耐烦了么?”
那人的声音如风般低低传入耳中,展昭这才发现原来他也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不知延州城,狄王爷他们与李元昊战到何种程度了。”
“放心便是,狄王爷十几年来南征北战,保我大宋疆土,镇守边关也已不是一日两日,若论排兵上阵,还轮不到你我担忧。”
白玉堂抬眼望了前方,拢了拢再度飞舞起来的披风笑道,“常听人道,『时光飞逝,物是人非』,日子久了,就是每天懵懂度日,人也不会一成不变。倒是你这笨猫,只顾虑别人,极少为自己打算这点倒从未变过。大概我变得多些,不过丢的是脑中的东西,可不是这身武艺!当年你我几番交手俱是不分胜负,今日敢不敢与白爷爷比试一番,看看战场之上,谁杀敌更多?”
“好……你既说要比,展某自然不会推却!”展昭略微一愣,随即朗朗一笑,应了下来。方才他一时恍神,心思飞到他处,却又被玉堂看了出来。如今被他三言两语一点,他也重新提起了士气,抬起头,双目炯炯,迎视向远方敌军即将到来的地方,严阵以待。
正在此时,忽有一名旗牌官飞奔来报……李元昊已率领三军撤兵,正要通过三川口,逃往关外。
“来得好!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展昭一扯马缰,拔出剑来喝了一声;顿时,静静隐蔽在四下雪原林海当中的士兵们齐齐行动起来,只听雷鸣一般的“轰轰”几声响,箭上弦、刀出鞘,剑戟如林直指苍天,旌旗迎风翻滚飞扬,只待与那些侵入大宋疆土的夏军羌贼誓死一战!
“哈哈哈哈!好一个准备迎战!掷地有声,不愧是展昭!”
白玉堂见状,仰首一阵大笑,迎着猎猎寒风,比起身边那人的满腔正气,又是另一番英雄气概、飒爽英姿!
“我心目中的南侠果然是永远不会变的!”
再说李元昊下令撤军之后率领着大队人马一路直奔三川口而来,想是出了关便可暂且停下来整顿队伍,再重作打算,不想跑到半途便听前方有人来报:狄青已在三川口设下了埋伏,占算大概有两至三万大军!
“不好!中计了!”
李元昊闻言在马上微微一颤,脸色立时沉了下来,还未及答话,果然又听身后也大乱起来,杀声四起,有人飞奔而至,高声报道,皇上,狄青等人率领约莫一万五千人马自延州城中倾巢而出,正向我军袭来!”
“可恶!此番是真真中了那狄青的诡计了!”李元昊勒紧马缰,又叫了声不好,连忙命野利仁荣前去对付伏兵,自己亲自断后迎战狄青等人。
这厢他正忙于调兵遗将之时,那厢追来的宋军瞬间已杀到了眼前,夏军边打边退,不消片刻,前方先锋已与宋军伏兵短兵相接。
“来了。”
遥遥望见远方风雷滚滚、战鼓隆隆,展昭目光一沉,手中马缰用力一抖,正待冲杀上去,横空里却有人伸出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猫儿,你留在此处督战,见时机成熟便下令开炮炸冰。”白玉堂对身旁低低道了一声,横剑立马站在山坡之上,一双利目紧紧盯住山下已与敌军战作一团的宋军将士。
“不行!”
展昭未及思虑,本能地断然拒绝,白玉堂却已双腿一夹马腹,一掌击在鞍后催马向山下直奔而去,耳边只余下他一如既往般放肆的大笑,“什么不行?白爷爷去了!”
“白玉堂!你……”
展昭情急之下吼了出来,却只慢了他一步,此时已是赶他不上。放眼望去,他已加入将士们之中,白马银甲仿佛要融进了冰雪里似的,看得他心头一揪,但是蓦地,眼前又亮了起来,随着战马的奔腾,那件披风有如浪涛般在他的身后翻腾起伏,好像是他的灵魂在战场上风驰电掣一般来回冲杀跳跃——
幽黑如沉风,赤红似烈火!
霎那间,他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是有意不穿纯白的披风,他要他随时可以看到他活生生而斗志昂扬的灵魂!他要他静气凝神,专心作战,不要因担忧他的安危而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