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司洛握了野利仁荣的手,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酸楚,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世人皆爱自寻烦,为何心中最在意的却总是那个永远不可能将自己放在首位的人?
如果当年母亲没有去世,如果父亲不那么在意楚炀,如果他没有变成孤儿与无咎一起流落他乡……这一切是否都会不同?是否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人的痛苦?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究竟是谁,我愿为你如此,亦无须任何理由,只会一生将你藏在心中。如此,便己足够了。”野利仁荣淡淡一笑,抬起段司洛的下颌在他唇上深深一吻过后,迳自翻身下了马,道:那次能与你重逢,我已不再有遗撼了。快去吧,我也要赶回营中了。”
说罢,他不等段司洛再开口,抬手狠狠在鞍后一击,看着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四蹄踏雪而去,不一会儿便融入山道尽头的一片茫白中。此后,才一转身,自行徒步赶回营中。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野利仁荣方才回到自己帐中坐了,就听外面有人唤道:
“天大王!”
“什么事?”
“皇上己经醒了,刚刚传天大王去见,却寻不到人,便叫小的守在外面,等天大王回来便请您速速前去见驾。”
“我知晓了,马上便去见驾。”
野利仁荣早料到李元昊醒后必定要马上见他,便也未再多言,立刻起身来到他的营帐之中,一如既往般跪倒在地,叩首见礼道,“臣野利仁荣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吧。赐座。”李元昊应道。服了药后,人己在榻上坐了起来。
“谢皇上。”野利仁荣起了身,依命在李元昊身边坐了,道,“皇上可觉得好些了么?”
“已经无妨了,此次多亏了你当机立断,不然联不丧命在狄青手中也会被那群无用的酒囊饭袋医死!”李元昊答道,却未主动提起段司洛之事。
“微臣愧不敢当,这本就是微臣应当做的。臣只愿衷心为皇上及朝廷效力,万死不辞!”野利仁荣俯首抱拳道。
“不必说得如此严重。仁荣啊,你的忠心联自然清楚得很,何必开口闭口就是一个死字?此时此刻若是没有了你,联就等于失了左膀右臂,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李元昊似笑非笑、话中有话道。
“微臣遵旨。多谢皇上不罪之恩!”野利仁荣确信李元昊已知他方才趁机放走段司洛之事,连忙再次跪倒谢恩。
“此次你救了朕一命,乃是大功一件,朕本也应该赏踢于你,你便不必一直记挂在心上了;不过朕不在乎放过一两个无关紧要之人,却不代表会连李昶恺也一起饶恕,你可明白?”李元昊问道。
“微臣明白。臣已经命人到山中搜寻了,相信如此大雪他也无法逃远,必是躲藏在某处,只是若要将他拿住还需要些时间。”
野利仁荣心知,李元昊此时不加怪罪反而奖赏,为的就是以此当作日后控制的筹码。此后,李元昊便未再对此多言,问了些营内情形如何之类,又命他小心留意宋军动静,便放他去了。
野利仁荣没了后顾之忧,自然重新聚敛了心神,一心一意考虑阵前之事。
直至三日之后的清晨,连绵不绝的大雪终于完全止住,李元昊升坐中军帐,调兵遣将,准备攻打延州城。
而此时,营中中毒而死加上冻死的人马已有千余人,兵士们皆士气低下,军心浮动。野利仁荣本欲劝阻李元昊贸然出兵,奈何他一心想要与狄青决一死战,以报此前险些丧命的一箭之仇。他无奈之下,只好领了军令,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奔出营去,直取延州城。
※※※
延州城?宋军大营
“猫儿,雪停了!”
一早天还未全亮白玉堂便起了身,才准备出帐取水,便发现持续了数日的大雪已停。
“终于停了!”正在着衣的展昭闻言抬起头来,奔到帐门边向外望去,只见东方山中隐隐透出几道金红色的光芒。
“就等这日了!雪一停,李元昊必定迫不及待发兵攻城。他若敢来,就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
白玉堂说罢,朗朗大笑起来,兴致一起,举起臂来一扬手,带起一阵强劲掌风,地上的冰雪立时飞旋起来,映了清晨淡金的阳光,竟是异常耀眼!见他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展昭连带也感觉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扬声催道,“快回来更衣吧,一会便去拜见王爷,准备迎战!”
白玉堂闻言,转身回到帐中,挑了眉取笑道,“我就知道,你这猫儿其实暗藏了利爪,见了贼人恶徒倒比白爷爷还要好斗!”
“你说得倒轻松,我便是丝毫也不好斗,被接连关了数日不准出外,此时也要忍不住了!”
展昭口中说着,拿了枕下的发带便准备将散落的发丝束起,却忽听身后之人叫了声,“猫儿,等一下。”
“怎么?”
展昭不解回了头,发带已被一把抢去,两只手不由分说伸了过来,替他将头发束好,然后,那人的声音低低在耳畔响起,“猫儿,我以前,曾经如此做过,是不是?我想不起那情形,却也忘不掉这感觉。”
“是。”
展昭点点头,心头一紧,说不出其他,只是转了身,接过白玉堂手中余下的那条月白发带,抬了手替他束发,往日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他们第一次为彼此束发是在修罗宫中——与你结了发,就要与你同命……岂是你一人说断就断的?白爷爷早说了,这一辈子,我与你这臭猫没完没了——他曾说过的话依稀在耳,渐渐与真实的声音相融在一起。
“结发便是同命,天意如此……总有一日,我会想起所有。”白玉堂似是喃喃自语般说完,转了身,面上已是如方才一般张狂的笑容,“走吧,今日定要将那些羌贼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此刻,狄青已经升了帐,听闻二人帐外求见,立刻将他们请了进去,正色道,“二位来得正好,本王刚刚得到探子来报,夏营之中突然风起云涌、战旗飘荡,似是打算大举攻城。本王正打算按前几日商定之计,此番一定要好好显示一下我大宋军威!”
“王爷,今日之战是先守后攻,属下愿马上领兵出城前往三川口埋伏,待李元昊率人来攻便立刻予以迎头痛击!”
“属下也愿前往,定当不辱使命!”
白玉堂、展昭二人闻言,早已是摩拳擦掌,同时开口请战。
“好!白护卫、展护卫果然是英雄气概,凛然不凡!石玉、张忠、李义、刘庆!今日我五虎将便与二位并肩作战,誓要杀退羌贼,保我大宋河山!”
狄青拍案而起,座下将士们个个慷慨激昂,待元帅一一派发将令,直等到上午时分,旗排官来报——李元昊亲自率兵倾巢而出前来攻城,命大夏天大王野利仁荣为先锋攻打头阵,此时己经来到了城下。
狄青闻报,立即率领众人一同出营上马,登到了城上,亲自指挥督战。
此时,城下已是炮声隆隆,接连不断。一眼望去只见人山人海,成千上万匹战马嘶鸣不止,震天撼地.兵士们雁字排开,列出阵势,手中剑戟如林、刀枪直指青天,一派杀气腾腾!
狄青等人早已有所准备,见了此种阵仗,却是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传令下去,“备好火炮弹药、滚木垒石,一会不管他们如何吵嚷不理便是,只等他们攻城才准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