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睡吧。”白玉堂应了一声,侧过身重又拥住展昭,阖起双眼倾听他的心跳。至少,这样可以让他安心。不管那些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破碎记忆是虚是幻,怀中这人就是最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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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了身,雪仍未停,营中兵士们都在忙着将雪铲起运出,以免积雪过厚,就在夜间埋了帐篷。白天无事,到了晚上天黑,白玉堂仍如昨日那般,带人出城,兵分两路;一路当作掩护,引开闻声前来劫掠的夏军,一路继续来到河上凿冰。直到第三日,将最后一批鸭鹅猪羊一并运出延州城之前,白玉堂命人前去备了些清水饲料来,将一瓶药粉化开了拌在其中,喂与那些牲口家禽。
“白护卫,你这是?”立在一旁的石玉不解道。
“这是我当日在夏营中向白修罗段司洛讨来的,本想用来对付李元昊,想个到此时倒用在了这些畜牲身上。”
白玉堂答道。原本他想既然已经到了夏营,不如找到机会除掉那羌贼皇帝,谁知还未及下手便又出了其他变故。不过此时先喂了这些畜生,过后再让那些羌贼吞下也是一样。
“此物奇毒无比,吃下之后几个时辰才会发作,不会立刻被人发觉。这些畜生现下连皮带肉、五脏六腑都沾了毒,那此羌贼再吃之时也逃不过……如此一来,不仅能先令他们损兵折将、人心浮动。便是有人猜出我们这几日故意让他们抢夺这些猪羊鸭鹅是有意用计,也只道是我们有意投毒,不会想到其他。”
“原来如此!”石玉恍然大悟道,“我与汉臣原本也想过白白将这些猪羊送与李元昊做军饷不如在其中做些手脚,却又怕弄巧成拙,白护卫果然棋高一着,石某佩服!不过,白护卫为何前面两次没有如此,直到今日才动手?”
“前面两次是要他们放心享用,令他们放松誉惕,以为安全无虞,今日再要,就要吃他们一个人仰马翻!”白玉堂一扬眉,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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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出城,夏军果然又派了人前来夺取“军饷”,此番便是全无防备,将所有牲畜劫回营中,大肆享用,并嘲笑南朝兵将愚蠢无比,几次三番主动将“贡品”送上门来。野利仁荣始终怀疑这其中有诈,一直暗自防备,送来的肉食一点未动,连带命令自己手下所有兵将不准进食从宋军手中劫得之物。之前三天看来风平浪静,到了第四日凌晨,他尚未起身,营中已经乱了起来。
“出了何事?”野利仁荣闻声连忙奔出帐外,抓住一名副将问道。
“回禀天大王,出大事了,那些南蛮果真使诈,在牲畜身上下了毒!”那副将此时连脸都变了色。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狄青三年前大败辽国大军,岂是可以小觑之人?”野利仁荣顿足叹道,“马上传令下去,将余下的猪羊鸭鹅全部杀掉扔出营外烧光!速速查明,究竟多少兵士中毒!”
“是!”
那副将领命急忙去了,野利仁荣未走上两步,又有一人奔了过来,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地喊道,“天大王,大事不好!皇上病倒了!”
“什么?”野利仁荣听了此话,当场僵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厉声喝道:“皇上怎么会病倒?快说啊!”
“听说是……食、食物中毒。”那人吓得伏在雪中,磕头如捣蒜道。
“皇上所用膳食一向与我等分开准备,怎会中毒?”野利仁荣继续逼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即时查问清楚。
“小……小的也不知……只是听随行御医如此说;另外,昨、昨日掌厨为皇上准备膳食之人己经畏罪自杀……”
“罢了,你去吧!”野利仁荣说完,转了身匆匆向营后关押犯人所用的牢房奔去。事己至此,他也再顾不得那许多了,此刻能救皇上的恐怕只有那一人了!或许,他亦可趁此机会保住他的性命。
第八章
片刻之后,野利仁荣己从牢中提了人来,直奔李元昊的大帐,顾不得通禀,便直闯而入,拨开众人道,“闪开,统统闪开!此时只有他能救得了皇上!”
“天大王,他是何人?”此时正在李元昊榻边急得团团转的几名御医战战兢兢问道。若是再出平点差池,他们便也不必回兴庆府了,直接自杀谢罪反倒干净俐落。
“你们休管他是何人,总之此时你们也是束手无策,只有他可解皇上所中之毒!”野利仁荣说着,将负在背上的人放了下来,催道:“快,额济纳,你若能救皇上一命,我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你安全!”
原来他拉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十几日前,被李元昊暗中增派的追兵捉回的段司洛。当时情况危急,楚无咎又负了伤,被几百人团团包围在一处山谷之中,根本不肯两人同时逃出生天;段司洛见状当机立断,强行与楚无咎交换了衣衫,将他藏在洞穴之中,自己现身将追兵引开,最终被射伤双腿擒了回来。
野利仁荣听说后大惊失色,却又心知肚明,他放走李昶恺定不为皇上所赦,自己也不可能背叛朝廷。束手无策之下,不想天公又不作美,突然降下大雪,严重影响战况,因此连日来他一直心神不定,坐立难安。
“不必了,我不想拖累天大王,也不在乎自己这条性命。”段司洛缓缓摇了摇头,迟迟不肯动手救治李元昊。
“额济纳,我知道你心中担忧的是什么,就算你今日救下皇上,朝廷也照样要追杀缉拿李昶恺,你便是赔上自己一死也挽回不了什么!反之,只要活着,无论何时都会留有一线生机。今日算我求求你,救皇上一命!不论如何,你仍是我大夏的子民啊!”野利仁荣低声在段司洛耳边劝道;心中急得如同火烧火燎!
“……”
段司洛听了野利仁荣所言,敛眉思虑片刻,默默接受了他的劝说,转了身检视李元昊的病情。白玉堂所之毒原本就是从他手中所得,他自然懂得如何去解,立刻开出了药方,又用银针替李元昊过穴,将部分毒性导出,只沽半个时辰便将人救了回来.
野利仁荣见李元昊人虽未马上醒来,但起初乌青骇人的面色己逐渐恢复了常色,便放下心来,趁着众人围在榻边紧张未褪之时,悄然将段司洛背出了大帐。随后匆匆到马厩中拉了自己的马出来,上了马后将他安置在鞍前,用身上的皮裘披风遮住,穿过飞散的雪花一路不停地奔出大营,跑得足够远后才在山道边停了下来,从身后拥了他,道,“额济纳,我只能送你到此了。逃吧,皇上暂时无暇分身再派人追杀你。我本以为这次寻到了你便可以不再与你分开,想不到仍是如当年一般无力保护你。”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放走我,一定会被治罪。”段司洛抬了头道。
“你无须担心我,你救了皇上一命,他怎样也不会治我死罪。但我与他少年时便己相识,深知他的心性,如果你此时不走,过后必定性命不保.我无法再多帮你什么,但绝对不能坐视你死。”野利仁荣说罢,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覆在段司洛肩上,道:“你衣衫单薄,穿上这个挡挡寒气吧。”
“你明知道我是……何苦还要如此?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额济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