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那你自己……”
展昭话未说完,白玉堂己经不由分说拉过系带在他颈下松松打了个结道,“我这身是在京城订制的棉袍,虽是两年前的成色,却也比你那破衣烂衫好上许多。”
说罢,便转了身,迳自率先走出帐去,只见那一袭白色锦衣一闪,仿佛就要融进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就此消失不见一般,好似又看到了两年前里阳那场雪。
“玉堂,等一下。”展昭突然心口一窒,不经意间,口中己经叫了出来。
“怎么,何事?”白玉堂闻声转了身问。
“无事,走吧。”展昭摇了摇头,迈入雪中,追上白玉堂的步伐。
他只是一时恍惚,难以分清现实与两年以来的残酷梦境。他本以为玉堂平安回来他便不会再有心结,想不到这茫茫白雪于他仍是一种隐隐刺痛.但他并不希望让玉堂察觉到他的心思,不希望他再去回忆当时的痛整。
“好,走。狄王爷大概也在等着我们的回话。”白玉堂说着,等展昭走到身侧,握了握他的手,传过一股实在的温暖。他又怎么可能完全感觉不到他那份忧虑?那一场浩劫几乎令他粉身碎骨,也几近打碎了他那颗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心。如果不是为了段司洛,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走楚无咎……如果醉卧红尘一生不解,那么终此一世他也绝不能原谅他!
此时,狄青方才用过早膳,正在与石玉研究阵图,见白玉堂、展昭二人来了,忙招呼他们坐了,又命人上了茶,四人围坐议事。
“白护卫、展护卫来得正好,本王正想派人前去告诉你们,昨日夜间浇铸在城墙上的水已结了冻,如此继续下去,不出几日就会在城墙之外再筑起厚厚一层冰墙硬甲。夏军若是前来攻城,根本无法找到可以架梯攀爬之处,实在是一条绝妙之计!”狄青大笑道。
“如此再好不过!相信等待雪停夏军攻来之前,冰墙必定能够筑好!”展昭点头道。
“王爷,其实我们今日前来就是要向王爷回禀,昨日我二人已经连夜想出一条妙计,如若实施得当,一定可以出奇制胜,狠狠打击那群羌贼!只是——”白玉堂抱了抱拳,说到此处停了下来,顿了一顿,带了几分神秘道:“恐怕要请王爷破费了。”
“破费?此事无妨,只要能够早日破敌,狄青就是散尽家财也心甘情愿!我食君俸禄,本就该保家卫国,万死不辞,何况是区区身外之物。就请二位说吧,究竟是何妙计,需要本王命人前去置办些什么必须之物?”狄青急切问道。
“王爷言重了,只需王爷破费一二,绝对无须倾家荡产。”白玉堂摇头笑道,说着,便把自己与展昭一同定下的计策细细与狄青说了一遍,之后又道:“因此,只要王爷命人前去花些碎银,安抚百姓,将他们手中的鹅鸭猪羊之类,只要是会吵会叫的牲畜家禽,能买的便全都买了回来,押回营中备用即可。”
“好!本王马上就派人去办!”
狄青听罢二人所言,不禁啧啧道奇称妙,立刻去找了几名可靠的副将前来,命他们速速带了银钱,赶上车马,前去城中百姓家收购各种牲畜家禽。几名副将得令去了,只花了大半天的工夫,就带了百来头猪羊鸭鹅之类回营。接着,又从营中挑选了一些会赶牲口的兵士,命他们换了山民的棉袍,入夜之后赶了部分猪羊从山后绕到城外,佯作准备趁天黑进城,用以掩护在三川口河上凿冰的人马。
临行之前,白玉堂放心不下,还是决定易了容,换了衣袍,与兵士们一同出城。
“玉堂,我与你同去,也好前后有个照应。”展昭见状叫住他道。
“不必了,我一人前去便足够了,你留在此处,还要监督浇水筑城之事;这一内一外、一攻一守,哪里也怠慢不得的。”白玉堂摇了摇头劝道。这……也好。千万小心行事。”
展昭闻言,知道白玉堂所说有理,便应了一声,嘱咐过后,与他分别出帐,一个与众人一同摸黑绕路出关,一个登上城去继续指挥兵士们不断运水前来筑城。而夏军对此仍是浑然不知。一心只为这己经接连下了两日的大雪烦忧。
※※※
廷州城外。夏军大营
“皇上。”
夜间掌了灯,野利仁荣巡营回来方想起自己还未用上晚膳,正想回帐,却见李元昊正从南营方向走来,连忙迎了上去,跪倒见礼。
“仁荣,辛苦你了,平身吧。”李元昊边说,边伸手将野利仁荣扶了起来,叹道:“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不知这雪何时才会停啊……”
“皇上,依微臣所见,根据往年天气,这雪怎么也要下上三五日方才会停,于我一方极为不利啊。”野利仁荣略微犹豫过后,还是直言道。
“就算下上三五日也算不得什么,我军兵马早已习惯了北方天气寒冷、待雪停之后稍事调整便可上阵杀敌,能有何不妥之处?”李元昊皱眉不悦道,心中暗怪野利仁荣涨他人志气却要灭了自己的威风!
“皇上,请恕臣直言,虽然我朝兵马的确比那些南蛮惯于寒天行军,但狄青始终身处城关,若要从南朝皇帝之手求得军饷供给并不算什么难事;而我军则是不然。还是请皇上三思,不如早口后撤,扎下营来,安心休养生息,待上两个月后开春再战;否则再过上两日,大雪封了道路,切断供给,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野利仁荣已看出李元昊面色阴霆,但事关重大,不得不讲,便把心一横,再次跪倒在雪中,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开春再战?莫非你这是要朕功败垂成不成?待到两个月后,南朝宋主早己重新调兵遣将援助边关,那么朕此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李元昊禁不住怒道。他原本并不想如此责怪野利仁荣,但一见四下所有人等全部噤了声,众多兵将都在暗中关注他的反应,便一时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压低了声音开口,“仁荣,你为人处事向来谨慎,今日却在众人面前顶撞于朕,如此失态,怕都是为了你心中那人吧?你且放心,朕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不会因此责怪于你,你去吧……”
“皇上,微臣只是……”
野利仁荣还想再开口解释之时,却突然有一名将领跑了过来,将他打断,向李元昊禀报,“回皇上,延州城外探子来报,三川口方向来了一群山民,赶了几十头猪羊,似乎是宋军所扮,打算趁夜偷运进城。”
“哦?好啊,来得正好!仁荣,你看,你才担心大雪封路断了粮饷供给,宋军便替我们送来了,这岂不正是天助我也!”李元昊大笑道,“来人啊,速速派遣兵马出营,将那几十头猪羊劫回营来!”
“皇上,小心有诈!关外早已被我大军封死,他们又如何能弄得到猪羊进城?这分明是在图谋不轨!”野利仁荣闻言,连忙提醒道。
“嗯,也有道理。”李元昊心中虽然早对野利仁荣生出了嫌隙,但在大事之上还是颇为重视他的意见。思虑片刻便道:“再多派些人出营,小心见机行事,不要轻易向城关之内追击,谨防有诈!”
“遵命!”
那将领得令点齐了两百骑兵奔出大营,直奔三川口方向而去。才走到半路,便见十几名山民装扮之人赶了一大群猪羊匆匆急行归来。那羌将一见,率先冲了上去,横刀立在路中,道,“南蛮子们哪里走?快老老实实留下这批猪羊,爷爷或可放你们回城中,让你们再多活上几日!”白玉堂见状,心中暗笑,低声吩咐左右之人道,“我们佯装抵抗,与他胡乱打上一会儿,拖延些时间,他若要抢这些牲口便让他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