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识天象之人?哈哈哈哈!白护卫难道忘了?公孙先生便是最好的人选;至于边关气候,延州常驻边关的将士们个个都对此一清二楚!”狄青笑道。
“王爷所言极是,属下倒忘了公孙先生除了精通歧黄之术还是一个奇人!如此说来,属下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不论如何,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请王爷即可派遣人手前去凿冰,属下这就去与公孙先生商量一下,若是不出问题,今日夜间便可开始行动。”
白玉堂闻言,半眯了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笑,满腔自信、胸有成竹均化作一身倜傥潇洒,令人艳羡。连狄青也忍不住暗暗称赞:好一个气概不凡的英雄侠士!
入夜之后,漫天大雪下得更急,已是鹅毛一般不断飞落而下。白玉堂回到帐时,已是亥初时分。展昭在榻上躺得受不住,此时正坐在桌案边拿了一本兵书观看,见他回来,忙道,“玉堂,情形如何?”
“好得很!我早晨己去登城看过,晌午时又去问过公孙先生及几名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官,他们都说看这天色,这场大雪怕是要持续上三五日,如此一来,正合你我之意。”
白玉堂得意笑道,虽然一头乌发已被雪水浸得湿透,面上却是神采飞扬,双眸仿佛熠熠发亮一般。展昭见他全身上下都被打湿,连脚下一双白靴也好像在水中踏过,还沾满了泥泞,不解道,“玉堂,你这是?”
“我刚从坝上回来,不知何时踩了这一脚烂泥。”
白玉堂边答边将潮湿的外衫脱下,架在火边烘烤。自己在一边坐了,正想暖一下全身,却见展昭伸手递过一小瓶酒来,只闻味道便知是上好的女儿红,“温过的,喝些也可暖暖身子。”
“从京城带来的?”白玉堂只喝了一口,便已知他是在何处买的这酒。
“恩,醉仙楼的陈年佳酿,十八年的女儿红。”展昭点了点头。这是玉堂最喜欢的东西,也在这两年当中陪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眠之夜。“临行前赶着买了两坛,后来自己却也忘了,想不到大人他们却一路将它带了过来。方才公孙先生来替我换药时一起带来的。”
“两年没喝,还当真颇想念这味道。”
白玉堂仰了头,一口气将瓶中温热的女儿红饮尽,整个人也随之暖了起来。之后,他抬了头去,望住展昭,好一会儿,还是不知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好轻轻握了他的手,让彼此的温度缓缓交融,以此来弥补二人间缺失的那段空白。
“……玉堂,你方才说,去坝上做什么?”展昭回望着白玉堂,同样感觉到那段空白带来的恍然若失,此时也唯有回握住他的手,抓住这静静流淌的温暖。
“去带领将士们凿冰开河。不然又怎能运水到城上,趁夜间地冻天寒瞒过那些羌贼的眼浇铸城墙?莫说你与我想的不同,没想过要用这法子。”白玉堂说着,下意识地用一根指头在展昭的掌心来回勾划。
“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保城之策,那么破敌之法又当如何实施?”
展昭敛了眼眉问道。这仍是白玉堂的习惯性动作,只是他们缺少了从前那般自然而然相处的随意。两人似乎都在试探,一切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此番我倒想先听听你的意见。”白玉堂答毕,突然一用力,将他刻意保持距离的身躯拉到了近前。
“诱敌深入,雪覆七军。”展昭一愣,口中话音末落,双唇已被密密实实地堵住,女儿红的清香幽幽传了过来……
半晌,白玉堂才微微退开,抵了他的额头,哑声道。“对不起……我……是真的想你,可又不知该想些什么……”
第七章
“不,无妨……我也不知该如何……这样也无妨,如你所说,你我都末死,我本也未曾想过要奢求其他。”展昭轻轻摇首,抚摸着白玉堂半潮的发丝安慰道。
“不要勉强,否则……”他已从段司洛口中得知,那『醉卧红尘』的药力异常狠毒,多发作一次就多一分危险,不知哪一次便会完全无法抑制,导致走火入魔。
“我明白。”白玉堂点了点头:心中明白展昭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我会小心保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总会找到破解之法,此时还是顺其自然吧。”他边道,边缓缓放开他的肩膀,但仍握着他的双手,总觉得仿佛松了手身子就清冷起来;而且,即便他什么也不说,他也清楚那人心中的不安更甚于自己的痛苦。
“继续说你的计策吧。你打算如何“诱敌深入,雪覆七军”?”
“好。”展昭应道。此时再说什么也是空想,还是要先以大局为重才是,“所谓『雪覆七军』是出自兵书,唐宪宗一朝的节度使李恕讨伐割据淮西的吴元济时,最终获得全盘平定乱臣的蔡州一战。李想趁风雪之时切断敌军供给,再抓住对方丘蔫冻死冻伤,人心浮动之机大举攻击,一战平叛。不过我军与李元昊对阵情形又不同于平叛割据之乱,如何『诱敌』、抓住敌军最虚弱的时机乃是关键。”
“嗯,我与你的想法也算大同小异,不谋而合。此时,只希望这场雪再下得大些久些,先封了道路,将李元昊那羌贼团团困住,再把他的兵马冻它个半死不活!不过其后,我所想的却是『水淹七军』!”白玉堂听了展昭所言之后点头抚掌应道,深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哦?水淹七军……水淹七军……玉堂,莫非你今日亲自去带人凿冰开河就是为了……”展昭闻言,略作思量过后已经猜出了些许白玉堂的用意。
“不错,我正是为了事前弄清河道的结冻情形。”白玉堂答道,“延州城关外三川口正是延川、宜川、洛川三条河流交汇之处,若是能够掩过敌军耳目,事前将河上冰层凿开,待上一两日重新结冻必定没有先前稳固。此时将敌军引至河上,再加以炮轰,冰层一旦坍塌,保证淹他们一个无路可逃,全军覆没!”
“妙计!玉堂!真乃妙计!”展昭听了白玉堂一番话,不禁觉得心头一亮,豁然开朗起来,拉了他的手道,“若要掩过敌军耳目我倒有个办法,方才所说蔡州一战中,李想便是用了此种方法掩盖住了大军行进时发出的声音,顺利瞒过敌军。”
“当真?是何方法?”白玉堂听了,双眸立刻亮了起来,迫不及待问道。
“此种方法并不算难,就是要狄王爷破费一些鸭鹅猪羊之类。”展昭边说,边把计策详详细细向白玉堂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好你个展小猫,倒真真狡猾!”白玉堂听后,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未注意自己无意中将昔日玩笑时的戏称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
“这……兵不厌诈。不管用什么法子,总要瞒过李元昊的耳目,让你那『水淹七军』之计得以实施,早日解困破敌啊!”展昭此时心思全在大事之上,也未曾发现他们二人全然不去思考,放松下来相处之时反倒没了那些别扭之处。
于是,两人连夜将计策商量筹划妥当,次日一早更了衣,便直奔中军大帐而去。出帐之前,白玉堂叫住展昭道,“你已能起身,只在营内来去我且不拦你。但你那破烂官服能挡得几分风雪?最少也该加件披风。”说着,便转身取了自己昨日所穿的黑色貂裘大氅与他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