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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此前李德明早知卫慕氏心胸狭窄,为了少生事端,只好将屺妍藏在幼时好友楚兖家中。楚兖并非德明属下,只道老友苦苦哀求,又见屺妍可怜,便将她收留下来。起初,德明还经常上门探望,直到半年之后,屺妍有了身孕,德明的态度便逐渐冷淡下来。屺妍孕后遭到冷落,心情抑郁,终日以泪洗面,楚兖从旁安慰,并道孩儿出生后他必会将她接回,这才将她劝住。只可惜现实并不如楚兖所料的那般。

  昶恺出生后,李德明不但不肯认自己的亲子,反而怀疑屺妍与楚兖私通。屺妍悲愤交加之下欲一死了之,又被楚兖及时救下。在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中,楚兖早忍不住对聪慧美丽的屺妍心生爱慕,此时见她无依无靠,便劝服她与自己成亲,担起了照顾他们母子的责任;待昶恺满了周岁,举家迁往夏州。此后八年匆匆而过,一家人安居乐业,过得倒也和乐融融;直到某一日,一伙身份不明人士找上门来,二话不说便要取屺妍母子性命。打斗中,其中一名杀手得意忘形,说漏了嘴,楚兖与屺妍这才知道,他们竟是卫慕氏所派,前来斩草除根!

  原来卫慕氏早知道昶恺的存在,只是此前德明不肯认他才未将他放在眼中;这次大开杀戒,几名亲信同时劝说卫慕氏不可姑息养奸,不管他是否真是德明之子,还是早早除了这个祸根为妙!卫慕氏前思后想,认为他们所言有理,便派人查到了楚兖一家的行踪,上门诛杀。

  楚兖拼了性命与杀手搏斗,但终究没有保住屺妍,只在刀口之下抢了昶恺匆忙逃走。身负重伤、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将昶恺送到了结拜兄弟段御炀处,临终之前写下血书,恳求他设法将昶恺连同血书一起送到至结义兄长孟子邑处。孟子邑乃是汉人,只要昶恺到了大宋境内,隐姓埋名,至少可以保得性命,如他母亲如愿那般永远不再和李氏一族扯上关系。



  就在那一日,段司洛第一次见到了浑身是血、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的昶恺——也就是楚无咎。

  只有六岁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父亲匆匆埋葬了楚兖,连夜与家中几名亲信侍从一起带着他与那个陌生的男童离了家,马不停蹄地赶路,直到即将进入大宋边疆之时,被追赶而来杀手团团围住。滚烫的鲜血、残破的肢体与椎心蚀骨的剧痛是他唯一的记忆。

  或许是老天注定,他那时全然是本能地在杀手的剑砍下的那一瞬扑上前去,为一个“陌生人”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再之后,当他再次恢复了意识之时,已与昶恺一同被送到了孟子邑身边。在他昏迷过去的时候,父亲死了,护送他前来的侍从也死了。他与昶恺一样成了孤儿。

  半年后,孟子邑在正式收他们为徒时为昶恺改名为”无咎”,希望他忘记一切,甚至不要去想复仇之事,平安度过一生。

  “或许是我前世欠了无咎,此生注定要用我的所有来还。”段司洛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抱膝坐在一旁的慕容无双的头,劝道:“傻丫头,别总为我难过了,人各有命,我既命该如此,便不会怨天尤人。师父说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因为他愿为楚兖做任何事情,就如同楚兖愿为屺妍那般。我为他,也是一样。既是自己所选,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原来如此。”慕容无双闻言,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咬牙嘀咕道:”原来死黑翼根本不喜欢我!所以才宁可陪在恶人左右也不肯与我一起走!”

  “你不是也没为他离开我的身边?总不能说你便不喜欢他了吧?你们只是还未到必须选择之时,如果当真性命有关,你们也定会不惜一切保护彼此的。两情相悦乃是千年修来,自该好好珍惜。你说是不是,没毛鼠?”段司洛一敛眉,突然话锋一转道。

  “不让白爷爷叫你‘白面鬼’,你这‘没毛鼠’倒是叫得顺口!什么是不是?”刚回过神的白玉堂抬头问道。

  “算了,你既没听到,我便换个问题好了。你如今知道了一切,可曾后悔为展昭所做的一切?”段司洛从火上取下温好的烧酒,不经意般问道。

  白玉堂闻得此言,不由得一愣,好一会儿才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口,皱眉答道:“不知!往日之事,我忘都已经忘了个干净,又如何知道后不后悔?”

  “我不问以往,只问你现在如何?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悔?”段司洛慢慢啜饮着温热的烧酒,玩笑般追问。

  “不知——不悔——不悔——不知——白爷爷从未悔过任何事情,此事做便做了,又谈什么悔不悔?以前我倒不知,你竟是个如此罗嗦之人!”白玉堂瞟了段司洛一眼,哼道。

  悔,或不悔,此时绞尽脑汁去想又有何用?那“醉卧红尘”既然无解,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便有可能永远无法找回。展昭不悔,他又究竟要如何说这个“悔”字?因此惟有不见……不见……

  “昨日事如昨日死,还有什么好忧虑。”

  “你便当我是酒后多言吧。往日我不愿多说,不愿多管;今日我却偏偏想把所有的话一并说个痛快!”段司洛长笑几声,仰首将坛中之物一饮而尽。之后随手将那酒坛掷出,“啪”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好一个‘昨日事如昨日死’!你这没毛鼠倒真够狠!事死容易,心死却难——你可曾想过,摒弃所谓一件件‘事’的执念,看看自己心中究竟想要什么?我倒不信,你这颗心一直毫无感觉!”

  “有无感觉都不是此时说的,眼下我只想与那罪魁祸首算个清楚!话说回来,你不怕我此去要了黑瘟神的小命?”白玉堂状似随口发问,语气却不像玩笑之言。

  “你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他好歹救你一命,你就算要教训他也不至赶尽杀绝。”段司洛答道。

  “那还要看他态度如何。我们此去也不止为了私事。别忘了,我是汉人。”白玉堂一路上反复考虑,最终仍是决定要将此话与段司洛讲清。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论如何,即使无法阻止他,我还有一条命在。”

  段司洛说得云淡风清,白玉堂却听得心里一沉——果然不出所料,他仍打的是这般主意。看来此去,必是麻烦诸多啊!

  ***

  十二月二十九延州

  “过去吧。”

  一番撤查下来,守卫城门的兵士几乎连马鞍也翻开看了一遍才将白玉堂、段司洛及慕容无双三人放行过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进得城中,白玉堂低声道了一句,只见街巷之上一片萧条,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身侧不时有一队队官兵经过。穿过几条巷子才找到一家还在做生意的客栈。客栈之中空空荡荡,三人自然顺顺当当要了三间上房安顿下来。开口向老板询问,老板只听官府中人所说,三日以前境外已传来确切消息,西夏国主李元昊悄无声息地囤兵十万向大宋边境进发,如今已快要逼到了关前,约莫过不了几日就要开战了。圣上已调兵谴将集结兵马,准备应战。很多百姓都已迁往他处躲避战乱。

  其实沿途早已听到各方消息,并看到官府告示,此种情形也算正在预料之中。不过,他们要担心的并不是关外重兵压境,而是城中暗藏的人马。若是楚无咎此时有何举动,必定会杀边城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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