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玉堂……”事情与预先计划大相径庭,似乎一切都被掌握在楚无咎手中。他与玉堂离了修罗宫,却根本没有脱离对方的控制,仍然被困在他设下的连环阵中。
想到此,展昭不由得蹙起一双剑眉,心下焦急懊恼,并未注意身旁的硬木桌案已被他生生按出了一个明显的掌印!
公孙策见状,忙叫了声“展护卫,且莫着急”,待展昭回过神来,正想上前劝他静下心来再做打算,却听外面院中有衙役喊道,“公孙先生,展大人,包大人回府了!”
“大人。”
二人闻言,连忙一前一后迎了出去,见过礼后,到包拯的书房坐了细说详情。包拯静听二人说罢,抚须道:“此事若当真是那楚无咎所为,却也不失为一个征兆。今日朝上,数位重臣联名上奏西夏李元昊派人下嫚书(注:侮辱的书信)蓄意挑衅一事。那嫚书言辞无理,称我朝‘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并借辽邦势力威胁我朝;不仅如此,那李元昊还于缘边山险之地三百余处修筑堡垒,多次进犯府州、庆州、环州、泾州、原州等地,以探我驻军虚实。圣上为此龙颜大怒、朝中群情激愤,加之近日边关时有夏兵犯境滋事的消息传来,此一战恐怕在所难免。圣上已命人拟旨,调兵谴将,准备随时与西夏开战。”
展昭听了包拯所言,始终敛眉不语,暗在脑中筹划应对之策。半晌后,才起了身,向包拯一揖,道:“大人,属下对于此事有些想法,只是不知是否妥当。”
“展护卫有何想法,但说无妨。”得知白玉堂未死,包拯欣慰之余也放下心来。老天有眼,惩治逆贼的同时保住了白护卫的性命,眼前的展护卫也不再是一具麻木得失去了痛觉的行尸走肉。
“此次西夏进犯我朝,李元昊可谓野心勃勃,蓄谋已久;不过他既决心在此时出兵,恐怕并未察觉到自己朝中内乱。大人可还记得刚才属下所说,楚无咎本是李德明之子,为其兄李元昊所害才逃至中原,长大成人后一直伺机报复,意欲夺其大权。李元昊若是此次亲自带兵,其都城势必空虚、缺少重兵驻守,楚无咎极有可能趁此时机发动叛乱,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展昭一席话分析得极为细致谨慎,却句句点在西夏的要害之处,虽未直接提出要如何破敌,包拯心中的计划却已大概成了型。他不住点着头,面上的神情已不若适才回府衙时那般忧虑紧绷,逐渐浮上了一丝微笑。
第九章
晌午过后,包拯再次入宫,至福宁殿觐见仁宗赵祯。自然,此次身后还跟了展昭同来。
赵祯正为边关战事又起心烦,连午膳也不曾用,听了包拯与展昭的禀奏之后,心情豁然开朗,下旨召九卿共议,重新调遣朝中兵力、制定退敌之策;同时,命包拯与殿前大将军颜霆睿一同出京,暗中监视楚无咎一派人等的行踪,以免他在大宋境内生乱。欣喜之余,又另赐一道圣旨,称官兵强入陷空岛一事乃是贼人作乱,白玉堂当年入襄阳王府、闯冲霄楼盗取印信有功,并加以重赏。并命展昭三日后随同包拯出京,护卫安全。
至此,事情虽有了一些转机,展昭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半点轻松。
白玉堂
三个字,一个人,一颗心。
牵牵念念,辗转反侧,总觉难安。
临行前那日,刮了整夜狂风,府衙后堂院中的那株红梅折了枝干。
次日清晨,只见满眼鲜红,零落的花瓣落在雪地上,像血。
两年前,也是这般寒冷的冬日,也是这般白雪皑皑……晚了一步,便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是雪……还是血?
心中幽幽一阵撕痛,却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长剑,展昭一咬牙关,不再惶惑,快步转身出了府衙,飞身上马,雪中开道,护着包拯至城外与颜霆睿会合。一行人扮做普通商队就此上路,追寻楚无咎的行踪。
***
再说那日段司洛与白玉堂一同下了山,走了不到半日就被慕容无双拦住,大略说明情形后,三人立刻调转马头赶回了陷空岛。
原来,那些上陷空岛搜查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官兵,而是楚无咎的属下!白玉堂与展昭一逃出修罗宫,楚无咎便猜到了他们必定会回陷空岛,并立即派人追缉。只是一水路,一陆路,晚了一步,赶到之时二人已先一步上了岛。
他心中到底仍顾及孟子邑以及他日与众人的情面,不愿正面冲突。何况白玉堂是何等狠决的性子他自是一清二楚,若是将他逼急,事情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出此计本是为了牵制展昭,调虎离山再请君入瓮,等白玉堂上门与他算帐。而驻扎在对岸也不过是为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随时向楚无咎报告。
回到岛上,白玉堂闻得慕容无双一番详细解释之后,不仅没有马上动怒,反而冷笑不止,看得他身旁几人寒颤连连,不知他究竟要如何“报复”。待他笑够之后,卢方才撞着胆子问道:“五弟,你……打算如何?”
“如何?大哥问得正好。”白玉堂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仍然照样下山,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不过此时正有段司洛在场,有一句话他却没说出来——除了私怨,最重要的是防止他图谋不轨,在大宋境内生乱,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前去会他!如果那些人并非真正的官兵,想必展昭到达开封府后定会得知此事不是皇帝下旨、并分析出这边的情形,包大人闻知楚无咎之事也断不会视若无睹,朝廷很快便会有所动静。
***
断桥残雪,洛水之颠,冰凌缭绕红绡,只道故人依旧。
十二月二十四,自出京以后,已一月有余,越向北行,天气便越见寒冷。一路上扮作商旅走走停停打探消息,展昭却想不到竟会有故人得知了他的行踪,差人跟到了一行人投宿的客栈,将帖子送上门来。
展昭接过那帖子看了,不禁一怔,脱口而出道:“是她?!”
那只有五六岁,用力仰了头仍看不清展昭面容的小丫头脆生生地笑道:”我家主人说了,大人只要看到帖子就知道她是谁了!不过我要带大人回去见了主人才算完成任务,不然今晚的点心就没的吃了,大人该不会忍心看我饿肚子吧?”
“好,请稍等片刻,我去和朋友们说一声就随你去。”
展昭说罢,回到房内向包拯知会了一声,披了棉袍出来,和那小丫头一起上了她来时乘的马车。这叫做铃铛的小丫头似乎早就认识他了似的,一路上像只小雀鸟儿一般,唧唧喳喳地问东问西,问他认不认得锦毛鼠,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是天下间最好最亲密的朋友;即使不与他说话时也要不停嘴地唱歌打趣,直吵闹了半个时辰,到达了目的地才住了口,一掀帘子跳下车去,道:“到了到了,大人随我进来吧!”
“哦,好。”
展昭下了车,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此时正停在城北洛水河畔。那河上早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盖,靠近岸边的地方却停了一艘画舫,画舫四面俱都装饰了青红纱宫灯——
果然,是她。
跟着那小丫头身后一跃上了甲板,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船舱的帘子自动掀了开来。那小丫头见来,马上笑道:“主人这是请大人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