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思文感觉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身不由己地向着一个黑不隆咚的地方走去。
有人挡住了他,苦口婆心地劝告他去不得。他认出来,那是他的老爸、老妈,还有小妹。但他像是着了魔道,全然没把家人的劝阻当成一回事。
他看到他的面前出现一座洞窟一般的地方,阴森森,没有一丝光亮。他刚想问住在里面的是人是鬼?冷不防,被一双似曾相识的手一把拽了进去。
还没回过神来的他,惊见到了一张比寒夜更阴冷的脸,这张脸鬼魅似的盯着他不放,彷佛恨不得一口吞吃了他。
他恐惧极了,挣扎着想大声喊叫,却被那只正在不断变幻着的手紧紧地捂住嘴。那双手示意他,「不能叫、千万叫不得,否则,你和我都没命了。」
于是,他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
他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向有光亮的地方冲。可是那双手紧紧地拖住了他,苦苦的哀求说:「带我一起走吧!你带我一起冲出这牢笼吧!你是我黑暗生命里升起的太阳。」
他很惊讶,想看清这个人的脸,不料,竟看见一双涂满黑色指甲油的手、一双女人的手……
思文「啊」的一声,从迷梦中惊醒过来。
「你怎么了?」
玄虚正把自己的衣服往思文身上披,却被思文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他紧张地问道:「你作了什么可怕的梦?脸都吓得变了色。」
「我又看见那个女鬼了,我又看见那双女人的手了。」思文整个人打着冷颤,脸如土灰,「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女鬼?女人的手?」玄虚不解,「你在说什么呀?哪个女人的手?」
思文刚想将事情向他叙述一遍,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风风火火地涌进来几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领头的那人粗鲁地推开思文,直直地走向玄虚。
思文一眼就认出这个染了一头黄发的男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虚也看清了来人,冷冷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少爷,您该回去了!」领头的男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
「我不是电话里对他说过了吗?这里的事一办好,我立刻就回去。」玄虚辩解道。
「可是,您过了您该回去的期限,他派我们来请您回去。」领头的男人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难道你没看到我的腿受了伤吗?」玄虚指着自己的伤腿怒道。
领头的男人补充道:「所以,他派我们来接您回去。」
「到时候,我自己会回去的,不劳你们来接。」玄虚很不高兴,「你们回去告诉他,不要逼人太甚。」
领头的男人全然没把玄虚的不愉快放在眼里,把手一挥,吩咐身后的人,「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没见少爷的腿有伤吗?」
几个男人一拥而上,就要动手。
玄虚大喝一声:「大毛,你敢放肆!」
大毛仍然没有一点反应,淡淡的说道:「少爷,您是『天使魔术团』的大台柱,我们只是跑腿的。有什么话,您回去对他老人家说好了。」
玄虚失望地叹口气,一副无力回天的样子。
思文目睹了这一幕,心在激烈地震荡着。望着病床上无助的玄虚,内心平添了一份深深的同情。
大毛命人架起玄虚。
思文上前阻止,「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旅途奔波!」
大毛侧过脸来,小眼睛倏然放光,道:「你不就是那个想偷学我们戏法的那个小贼吗?怎么,偷东西偷到这儿来了?」
「谁是贼?你才是贼呢!」思文好不高兴,朗声说道:「我是你们少爷的朋友!」
「朋友?我记得我们少爷是没有什么朋友的。」大毛虎着脸说道:「你缠着他想干什么?」
思文想都没想说道:「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们是朋友!朋友受了伤,你说我在这干什么?」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喽?」大毛似笑非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好了!现在你可以交差了,你走吧。」
思文没动。
大毛鄙夷地瞪了思文一眼,「是不是还想要点路费什么的?」
思文气得浑身打哆嗦。
「住嘴!」玄虚忍无可忍,「思文是我的好朋友!他为我累了一夜。你要是再敢对他无理,今天你休想我跨出这扇门半步。」
大毛见玄虚火气冲天,怕事态生变,便不敢再多嘴。
此时病房里火药味弥漫,空气近乎凝固。
想到自己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只会给玄虚添麻烦,思文看了玄虚一眼,说了句「保重」后,就扭头跑出了门。
思文走了。
思文带着一身疲惫,和大毛对他的侮辱走了。
思文走的时候,自己竟然没能好好地和他说几句告别的话,更不能送他一程。从此南北异路,天各一方,想再见面,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
想到这里,玄虚心如刀绞。
这一刻,玄虚忽然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正有些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出现。就像心湖里泛起了涟漪,一圈圈、一波波地荡漾开来。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异样感觉,真真切切地在他脑海和体内开始蔓延、扩张。
几天来和他形影不离的思文离开后,他体会到一种很落寞的坏情绪。那是一种突然失去不想失去的东西后,内心被撕扯、折磨的恶劣情绪。
玄虚从床沿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端详许久。
这件外套,方才还披在思文的身上。
由于思文忙了一天,太累了,黎明到来的时候,他发现思文趴在他的身边睡着了。睡着的思文,手竟然还抚着他的伤腿……
思文睡着的模样真可爱,像个爸妈面前懂事、孝顺的乖乖大男孩。只是这个男孩的身世凄惨,一如风雨中的飘萍,没有了依靠。
后来,思文作了噩梦,他的脸色被吓得那么难看。
「思文,这是个什么样的噩梦?梦里,你见到了一个怎样的魔鬼?你这样聪明优秀的男孩,哪个恶魔胆敢来侵蚀你的花样年华?你告诉我,即便势单力薄,我想和你站在一起,绝不允许那个魔鬼伤害到你……
「可是,你走了,临走时你留下的那缕目光,分明是抛不下我的腿伤。你怀着一颗放不下的心走了,终于还是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分手的这一刻,为什么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无可奈何……」
玄虚一遍遍地呼唤着思文的名字,在心里。也就在他一遍遍地呼唤中,他确切地证实,思文的离去,已然从他的内心带走了什么。
大毛指挥着手下架起玄虚,一步步艰难地向着医院外走去。
医生跑着赶过来制止,还发了火,但终究还是没有阻止他们的脚步。
医院外,停着一辆灰色的面包车。
玄虚被架到车门前,已是一脸的汗水。他咬着牙,忍受着剧烈的伤痛,还忍受着比伤痛更折磨他的心痛。
车内有个男人伸出手来,想拉玄虚一把。
玄虚鄙夷地甩开那人的手,又一把将架着他的两个男人推开。
就是爬,他也要自己爬上车!
无奈,他的腿伤着实不轻。当他失去所有依傍之后,锥心刺骨的剧痛使他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住。
此时有一个人冲了过来,及时托住了他。
这人大声赞道:「好样的!真有骨气!」
玄虚愣了一下,忙别过头去看。
「思文!是你?」玄虚看清了来人,浑身一热,眼泪差一点涌出来,「你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