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赶紧拿出于萱随身皮包中的小药罐,倒出二颗扶起她让她服下。
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于萱近欲休克的神智慢慢缓和过来,刘妈扶她躺回床上,皱起眉头担忧的说:「太太,妳这毛病没跟先生说吗?为什么他老是把妳逼成这样,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才好?」
「没关系,刘妈,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她眸光飘忽的望着窗外灰蒙的穹苍,一种心如止水的微笑在她凄美的嘴角刻画出一抹沧桑。
「太太,看妳这个样子,我的心都跟着痛起来了——」刘妈心头一个哽咽,话也嘎然而止。
「刘妈,我要睡一下,不想受到打扰……」她孱弱的声音低而轻微,疲惫地闭上双眸。
「好,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我马上过来。」刘妈轻合上门,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下楼去。
***
晨光的微曦照在于萱苍白的脸颊,一种了然于心的觉悟使她的唇瓣泛起一抹凄怆的微笑,徐风吹拂着她绝美的脸庞,及臀的波浪长发飘扬在空中,成了一幅美丽而虚渺的图画。
「没想到妳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欣赏早晨的日出。」霍培豪冷冷的讥刺声在于萱身后响起。
昨天自从他离开「梦园」后,一直到今早才又踏入这卧室,而且一进门就是冷讽。
「我可以知道我肚子里孩子的去留了吗?」于萱直接而淡漠的问。
若是要宣判处置结果,早知道反而可以不用再受猜测的煎熬之苦,于萱心想着。
但这仿佛不在乎的问语,反而引燃了霍培豪的怒气,他不加思索的低吼:「拿掉他!」
于萱紧捏住自己的心口,原本还抱着一丝的希望,如今这句话就像狂风骤然吹熄孱弱欲减的烛火,让她顿时身处于幽阒森冷之处,她心痛地紧握住窗沿,几乎折断每一根指甲。
「你当真不要我们的孩子吗?」于萱转过身凝睇他冷鸷的无情眼眸,期盼能有奇迹出现。
「这里有一盒堕胎药,妳——自行处理吧。」看到她眼眸中的哀楚凄然,他的声音有压抑的颤抖,哽塞在喉头说不出其它的话。
他,没有心呵!竟残忍的要她亲自动手扼杀他们共同创造的小生命。
「是——吗?」她虚弱的声音平板没有起伏,好象封闭了所有的知觉和感情。
「我知道了……」
求我!再求我一次,我就留下这个孩子,求我!
霍培豪在心中反复的呐喊着这些话,感觉自己的决心正一点一滴的滨散。
然而,于萱却缓缓的转过身去,背对着霍培豪凝望着窗外。
在一长阵的沉寂后,于萱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卧室后,她转身走到化妆台前,驻足凝望着那一盒堕胎药。
于萱望着那盒药,感觉自己的凝眸慢慢地被酸楚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自她苍白的面颊滚落。
这是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泪流满面!
霍培豪绝情至极的言口行,将她的血液榨干并曲扭,她的心好痛、好酸、好涩,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身躯一般地痛苦不堪。
「噢!老天……」于萱伸出欲取堕胎药的手,瞬间又恐惧的缩回。
重复试了两次,在承受这样惊骇的恐惧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凄楚悲凉后,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怆与绝望,让她霎时紧揪不规律跳动的心口,全身的狂颤让她开始呼吸困难,她扭扯着心口,颓然倒卧在地毯上,任凭窒息的痛苦染遍她孱弱的身心。
而霍培豪在驾车驶到「梦园」的私人道路尽头时,忽然一个三百六十度急转,往「梦园」回驶,并焦虑的低咒:「该死的!」
他一将车子嘎然停在前门,就三步并成两步的冲往卧室,并在心中不断的咒骂自己:该死的,霍培豪,这种残酷的事,你居然做得出来!即使你给她的堕胎药只是综合维他命药丸,但这如同要她扼杀自己亲骨肉的行为,你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做出来!
原本只是想知道于萱对他的屈服程度到哪里,因为自从结婚至今,她不曾反驳过他任何事情,他要明白她是否真正的打心底屈服。
没想到,她竟然可以静默的忍受这残忍的对待,而不做任何反抗。
现在即使于萱可以全然承受这些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霍培豪却心颤抖得软手!
而在他冲回卧室看到于萱倒卧在地毯上、全身颤抖不已时,自责的咒骂又在脑中响起。
「萱萱!」他惊骇的低吼,缝跪下来抱揽起她狂颤的娇躯。
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已经转为铁青,心想:难道她已经吞下堕胎药?
但继而一想,不可能,那是综合维他命,是不会对她引发流产的现象。
「萱萱,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忽然他的问话嘎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她盈满晶莹泪水的眼眸,正用一种哀凄而绝望的神情望着他惊愕的眼瞳,在眨下两排浓密的睫毛后,不绝地滚落一串串热泪。
这一颗颗伤痛的泪水,像似滚烫的热水灼烧着他的神智,他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唔——」心脏又一阵绞痛,胸口的闷塞又让她呼吸困难的抽搐着孱弱的身子。
「萱萱!萱萱!」他忽而转头往门外焦急的呼喊着:「刘妈!刘妈!」
刘妈应声而至,看到于萱已发青的小脸,骇然的大呼一声:「太太!妳病又发作了?」
「病发作?她有病吗?什么病?妳快说啊!」
「太太这病一直都有的,只是不常发作,但是最近却很频繁,昨天先生出门后太太就发作过一次了,躺在地上痛苦得话都说不出来,太太的病都是先生逼才会……」
「她有药吗?药呢?」霍培豪打断刘妈责备的叨念,急问。
「在这里!先生。」刘妈赶紧自于萱皮包中取出药罐,倒出来给霍培豪。
「把嘴打开,萱萱,药吃下去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但就在他欲将药锭放入于萱口中时,她却紧咬住下唇,拒绝他的药。
「别这样,萱萱,张开嘴。」他声音温柔而轻缓。
她忍住须口鼻一起争取空气的呼吸,重重地咬得更紧,深得咬破下唇,然后,一滴鲜血由她的嘴角流下来,她绝然地拒绝他的药,仰望他的凄然眸子水莹莹地不断落下泪珠。
「萱萱,妳——」霍培豪惧骇的倒吸一口冷空气,望着她痛苦而发青的脸。
她,正用一种无言的抗议告诉他:她不想活下去!
「噢!老天……」他悸栗地将她的身躯紧搂进怀中,脸贴靠着她冰冷的面颊,心痛的喊。
「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所以……我跟他……一起走……」她在他耳边喃喃着气若游丝的话语,而这每一字,都像一把把利刃刺入霍培豪的心口。
他狂然的低吼:「不!妳和孩子我都要!萱儿萱儿!」
「呃——」一阵强烈的痉挛使于萱猛然将头往后倒下,羸弱的身躯同时狂颤发抖,她顿时陷入休克的昏厥,摊软身子任由他抱揽着。
「刘妈!叫司机开车出来,我们赶快到医院去!」霍培豪抱起于萱晕厥的虚弱身子,快步下楼钻进车内,一路疾驶往医院而去。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霍培豪急切地呼唤着:「不要离开我,萱儿。」
他紧拥着她的身子,不禁仰天长啸,无助的灵魂陷入极端的恐惧中,感觉当年失去母亲的痛,不!比这更胜百倍的恐惧又再度冲击他的心口,痛苦地曲扭着他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