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陶扬一句话也不敢再吭,双手抱着胸,傻笑着。
“上来吧!”
今天的小母鸡真是奇怪了,陶扬搔着脑袋,带有几分欣喜而又惧怕的心情,小心的跨上后座。
坐在后面,任罗若珈绕了十几分钟,陶扬实在忍不住了,战战兢兢的把头伸向前。
“小母鸡,上哪儿去呀?”
没有得到回答,有过经验,陶扬不再开口了。
这里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地方,罗若珈没有来过,后面的陶扬也从未到过,几户农舍挨着山腰,秃秃地没几根草的小山坡微微的斜向一条溪流。
罗若珈停下车,一动也不动,陶扬伸过脑袋直朝罗若珈瞧,石膏塑像似的上半身,丝毫没有下车的动静,陶扬耸耸肩,自个儿跳下来。
伸了几个懒腰,陶扬跑到罗若珈面前,脑袋斜斜的歪着,罗若珈像中邪了般,冷漠的眼睛,空洞的朝前直视,像根本没有看见陶扬那个歪过来的脑袋。
陶扬歪了半天,张开掌心,摇到罗若珈眼前,晃呀晃的,晃了五、六下,那张脸硬是麻木了,陶扬无计可施的搔搔脑袋。
“中邪啦?小母鸡?”
罗若珈的眼睛依然冷漠的、空洞的望向前方,直视着。陶扬嘘了口气,放弃的挺直背脊。
“好吧!等你苏醒过来的时候叫我一声,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我只好郊游去了,待会儿见,小母鸡。”
说起来,陶扬实在是个稚气浓重的大男该,没什么坏心眼,也没沾染太多现实的世故,以二十七岁而又身在一个勾心斗角的环境来说,陶扬是单纯了点。
秃秃没几根草的小山坡,陶扬像个孩童般,一溜烟冲了上去,又一溜烟冲了下来,来来回回的冲了几次,流了一脸汗,又跑到小溪边洗脸,大概溪水还算干净,陶扬连洗了几把,高兴地一脸水珠的跑到罗若珈面前,叫着。
“小母鸡,溪里的水洗起来舒服的不得了,过来洗一把吧!中邪的人,洗了包管清醒。”
兴高采烈的,却没得到半点反应,陶扬耸耸肩,掏出烟。
“要不要来根姻?”
自顾自的点了两根,伸过去,罗若珈没有接,陶扬这回觉得难堪了,火大的正要扔掉,又缩回来。
“算了,我自个儿抽。”
两只手,各来一根,一边一口,起劲的抽着,烟抽完了,陶扬又无所事事起来了。绕着坐在摩托车上的罗若珈,陶扬自问自答的有一句说一句。
“小母鸡,不是我说你,你给人家的感觉不太好,骄傲兮兮的。”
斜着眼偷看罗若珈的反应,见没引起什么愤怒,陶扬继续说。
“好像天下人都得罪了你似的,何必嘛,是不是?”
陶扬又瞄了一眼。
“我听我们圈里的人谈你,每一个都说,跟你讲起话来,好像隔着有十丈八丈远,太没有亲切感了。”
手插进裤袋里,陶扬又点了根烟。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圈里人说,你从不接受贿赂,一是一,二是二,想送你一点东西,美言两句,门儿都没有,喂,小母鸡,这样也不太好喔,容易得罪小人。”
陶扬嘻皮笑脸的咧着得意的笑容。
“不过,我呢,你可以放心,我是我们这个大染缸里,唯一的善类。”
罗若珈空洞的眼,终于转动了。
“上来,该走了。”
陶扬插着腰,像个不被重视的孩子,叫着:
“小母鸡,我讲了半天话,你一句——”
“上不上来?”
陶扬没话说了,瞪着眼,愤怒的跨上后座,重重地,前面的罗若珈身子弹了弹。
一加油门,罗若珈开得奇快,车身像飞似的,陶扬坐在后面,手规矩的摆在自己腿上,但,大大的个子,实在有随时摔下去的可能。
“喂,小母鸡,开慢点好不好?”
车速依然,摔下去的可能依然,陶扬又叫了:
“小母鸡,这样吧!你高兴开得多快你就开吧!我的两手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搭一下?”
罗若珈朝自己肩膀瞥了瞥,陶扬赶忙搭上去。
“好了,小母鸡,你尽量开吧!”
开了将近两个钟头,才开回市中心。天色已逐渐暗下来了,车子在市中心绕,没有目标,陶扬坐得屁股发酸,中午又没吃东西,饿得很不舒服。
“小母鸡,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陶扬才说完,罗若珈朝前面加油站一停,陶扬泄气的跳下来,正伸手进口袋掏钱要买油票,罗若珈已经把钱送进售票口,冷冷的说了一句:
“这是我的车。”
“我也坐了一下午——”
没讲完,被不领情的瞪了一眼,陶扬只好无可奈何的把钱收回口袋。
“好吧!你的车。”
加满油,想起刚才罗若珈那冷漠无情的态度,再看天色也黑了,陶扬心想,小母鸡大概会跟自己说再见了,没想到罗若珈竟开口问:“肚子饿了?”
“饿了。”陶扬不敢作怪,老实简单的回答。
“想吃东西了?”
“想。”
“想吃什么?”
怪了,这只小母鸡,像是有意跟自己泡下去?
陶扬虽欣喜,却纳闷。
“想吃晚饭了。”
“废话。”
他妈的,这只小母鸡真难惹,想吃晚饭哪点错嘛?陶扬警告自己讲话再不能不慎重。
“想到吃什么没有?”
陶扬不敢怠慢。
“还没有,你想吃什么?”
“我在问你。”
“问我——那——”陶扬急了,像只被掌握的猴子,竟慌乱得结巴起来:“我想——这个——这个问题都是男孩子问女孩子,没有——没有女孩子问男孩子的。”
他有什么罪?徐克维现在正进行婚礼中,整个情绪是徐克维砸坏、砸破的,有什么理由把气出在陶扬身上?一个无辜的男孩!这么一调理思绪,罗若珈收起板着的面孔,和善了些。
“我也想不出到那儿去吃,还是你拿意见,好吗?”
真是怪事了,一分钟一个表情,陶扬被弄得糊里糊涂的,真可谓: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嗯,怎么样?想出来到那儿去没有?”
“哦,到——到——”
被罗若珈反常的友善一问再问,陶扬竟急得一脑子空白。
“怎么?还没想到?”
“到我那儿!”
一脱口,陶扬后悔,这只喜怒无常的小母鸡,老是一张圣洁的面孔,叫她到一个男人的单身住处,后果大概是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但,天下事你永远预料不到,罗若珈先是一愣,继而竟爽快的点了个头。
“好!上车吧!”
这回该陶扬愣住了。
“你是说——”
“不是说到你那儿吗?”
“你——”陶扬眼眶忍不住睁大了些:“——不反对呀?”
“上来呀!”
车子冲出了加油站,陶扬还是半信半疑的等着随时由前面传来改变主意的声音,但,传来的却是问路的话。
“怎么走?”
“直走到前头十字路口左转。”
左转、右转、拐弯、过街,陶扬在后面指挥,骑了十分钟,停在一座十分气派的大楼前。
“到了。”
摆好车,进了电梯,陶扬正要按电梯,罗若珈已经先伸手了。
“几楼?”
“十一楼。”
这个小母鸡很奇怪,也说不出个具体来,譬如有些小地方,让男人觉得培养了几十年的“男士礼貌”竟多余了。想着,十一楼到了。
一开门,陶扬开始后悔真的不该带小母鸡来,小母鸡这女孩在自己的印象里,是个甚至连黄色笑话听了都板脸的正经女孩,可是,大客厅里,第一眼瞧到的,就是三张裸体画贴在那里,每一张都有一个人高,彩色的,什么都清清楚楚,陶扬不自在的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