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馆——真的有事?”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时刻,你希望报馆没事?”
跨上车座,罗若珈发动了引擎,手,不能克制的轻颤着。
“若珈。”
徐克维突然有放弃对母亲的尊重,改变一个悲剧婚姻的冲动,捉起罗若珈的车把,激动地额角的青筋都鼓出来了。
“若珈,也许——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去改变——”
罗若珈的理性,像机械般——她冷冷的眼眶,已经再强抑不住,她摇着头,虽然摇得那么轻,但是,没有人感觉不出,那是多么坚定。
“若珈——”
罗若珈踩下了油门,挺起背脊,脸高昂着,眼睛直视着前方,车,离开了原地,缓缓地。
“若珈——”
车,依旧缓缓地前进,徐克维情绪混乱、复杂、慌乱而不知所措,无法抉择的趋前跟着。
“——我爱你。”
车,一下子飞弹起来,冲了出去,徐克维没有第二个思想,绝望、嘶哑的追奔、狂喊。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若珈——我爱——”
没有红灯,没有行人,没有十字路口,在罗若珈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没有一切。红色摩托车像一团红色的光影,掠过红灯,掠过行人,掠过十字路口,掠过穷追不舍望尘莫及的交通警察。
这个个性里没有眼泪的女孩,在眼泪中,悲怆的情感,暴露在不可遏止的狂态中。速度、泪水,泪水、速度,罗若珈濒临于歇斯底里的状况。
☆☆☆
礼拜六——一个并不是罗若珈忙碌的日子。
醒来,头很重,沉沉的,罗若珈坐起身子,唱针一圈一圈沙沙的发出单调的声音,罗若珈没有理会,抬头瞧瞧书桌上的闹钟,九点四十。
一地的唱片,一地的书籍,几支烟头弃置在地毯上,烟?自己是不会抽烟的,罗若珈顺手将床头剩余的半包烟,扔进字纸篓。
——星期六——
日历上绿色的字,清楚的映进罗若珈浮肿的眼睛,罗若珈一跃身,唰地撕去“星期六”的绿色,毫不留恋的像弃烟般,抛进字纸篓里,红色的“星期日”,鲜亮的立在墙上。
罗若珈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朝气十足的照射进来,罗若珈动作迅速的摆好唱片,书一本一本归回书架,烟头拾起,床面铺上一张色彩明艳的床罩,经过两只手的摆布,整个房间马上明亮而有生气。
清理好房间,梳洗一番,罗若珈选了件鲜黄底,嵌着紫色碎花的T恤,又挑了条白色牛仔裤,打开衣柜下层,发现去年生日时,父亲送给自己的一套化妆品盒,罗若珈拆开每一样还包着玻璃纸的化妆品,对着镜子,淡淡的打扮,嘴唇描了描浅色口红,两颊轻轻的刷了点腮红,一刹间,罗若珈竟美得令人眩惑。
报社今天没有什么事,去哪儿?真要回家?罗若珈想起朱爱莲,即刻打消这个念头。戴上手表,已经十点二十了,罗若珈突然决定先去看个早场电影,从抽屉抓了一把钞票,至少有四、五千块,塞进皮包里。
跨上摩托车,罗若珈在西门闹区电影街逛了一圈,选了个喜剧片。
玉米花、牛肉干、炸鸡腿渗和着全场的爆笑声,两个小时过去了。
出了电影院,满街的人潮,有人发声大谈,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勾肩搭背,热热闹闹,罗若珈骑在摩托车上,挤在人潮中,速度缓慢,能碰到一个熟人多好,纵使是一个聊不来的人,甚至像陶扬那样的人,罗若珈都愿意。
天底下的事,要能有多不可思议,就有多不可思议,刚才,脑子里还回转着“甚至像陶扬那样的人——”,居然当真出现了。
一身米黄色西装的陶扬,搂着胸口露一大截的丹妮,两个人都戴着太阳眼镜,大概是怕叫街上的行人认出来吧!但罗若珈一眼就看见了。
没有第二个思索,罗若珈加快油门,唰地一声,冲到两个人面前,没等罗若珈打招呼,陶扬像忘了旁边还有个丹妮,惊喜的大叫。
“嗨!小母鸡,我看我们是有缘,哈,又给我碰上你了。”
“上那儿去?”
从第一眼认识罗若珈以来,就没见罗若珈这么友善,而且带着笑容面向自己,陶扬乐得忘了形,也顾不得行人的注视,取下太阳眼镜,开心的打量罗若珈。
“哗!小母鸡,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漂亮成这个样子?”陶扬插着腰,上下望:“小母鸡,当今最红的影后都差你一大截咧!”
“够了,我问你上儿去?”
“那也不去。”陶扬真的忘了刚才还搂着,此刻站在旁边,脸色已经不对了的丹妮:“喂,小母鸡,请你吃午饭好不好?或者,喝杯咖啡怎么样?”
“陶扬!”丹妮的脸都僵了,仇视的目光从罗若珈脸上转向陶扬:“我们的事你忘啦?”
“抱歉,丹妮。”嘻皮笑脸的耸耸肩:“放我一马吧!”
罗若珈头往后座一撇。
“上来吧!陶扬。”
“我——”陶扬不大情愿,却又不愿放弃机会:“要我坐后面呀?”
“上不上来?”
陶扬一屁股跨上去,对着已经愤怒得脸都变了型的丹妮,摊了摊双手。
“抱歉,丹妮,再见!”
罗若珈的车速实在够快,一会儿转弯,一会儿急速大调头,陶扬好几次险些掉下来。
“喂,小母鸡,我今年才二十七,目前正走红,让我多活几年好不好?”
“再叫就要你下车了。”
“和善点嘛!给点面子好不好?”
绕了好几圈,罗若珈把车停到一家中菜馆前,拿了皮包,迳自朝里走。陶扬紧跟着,跟上前,要拉门服务,罗若珈自己已经开了门进去了,陶扬悬在半空中的手只好又收回来。
“今天我请客。”坐下来,罗若珈把菜单往陶扬面前一堆:“吃什么,你点吧!”
“这个——嗳,小母鸡,这不是颠倒乾坤吗?给个面子,我请客好不好?”
罗若珈一把抢回菜单,迅速的点了几个菜。
“小母鸡。”服务生走了,陶扬戏剧的降低声音:“刚才那个服务生要是认出我是谁的话,我糗大了。”
“你觉得今天这个走运的陶扬,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罗若珈不留情的损了一句。
“小母鸡,好,好,你厉害,我说不过你,我头脑简单。”陶扬连连拱手,又补了一句:“四肢发达。”
见罗若珈没开口,陶扬又接着问。
“喂,小母鸡,不太对咧!我看你平常满讨厌我的,今天怎么——”陶扬又戏剧性的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今天突然发现我还是挺可爱?”
“我讨厌你的程度跟昨天以前,没有两样。”
自讨没趣的被窘了一顿,耸耸肩,陶扬马上又嘻皮笑脸起来。
“小母鸡,我长得满帅的吧?”
罗若珈撇了撇嘴角,陶扬摸摸下巴。
“比他不差吧?”
他?哦,上帝,请别让我在今天听到他!罗若珈脸色都变了,但粗心的陶扬依然嘻皮笑脸的。
“小母鸡,那小子还缺颗门牙,我大概什么都比他差,不过——”
罗若珈拿起皮包,站起来就往外走。陶扬愣呆了,马上紧跟着站起来追出去。
“嗳,小母鸡,小母鸡——”
罗若珈脸色发白,踩油门的脚,几次踏空,陶扬赶到,还没来得及讲一句话,车子唰地一声,从陶扬前面冲过去,差点撞到陶扬的脸。
双手抱着胸,正莫名其妙着,唰地一声,一辆摩托车停在脚前,陶扬抬起头,罗若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