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礼貌。」白乐天瞪她,转头对正坐在炕上的何嬷嬷笑道:「嬷嬷您好,我又来拜访了。」
病著的何嬷嬷没料到白乐天会来,一阵手忙脚乱。「白少爷,怎么来了?」
「贸然前来,还请见谅。只是我听说您病了,所以来探望。」白乐天微笑,一脸诚恳。「这是城里宛在轩的玫瑰甜糕,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希望您早日康复。」
「哦?所以这不是要送我的喽。」宝雀掀开漆木盒盖,瞧见里头整整齐齐排放著十来个玫瑰甜糕,白里透红,小巧玲珑。「你倒真会做人啊,乐爷。」宝雀朝白乐天偏头一笑,极不真诚的。
「哪里哪里,黄姑娘言重了。」白乐天也笑,气定神闲。「你不是给你嬷嬷抓了药回来吗?还不快去煎?喔,对了,顺便砌壶茶来,嬷嬷喝完了药就吃块玫瑰甜糕甜甜嘴,再喝碗茶顺顺口,你说多好?还不快去。」
啊?听他那是什么口气!他以为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啊?连在嬷嬷面前他都敢戏弄她,真是岂有此理。「白乐天!你这人真是——」
「宝雀,」何嬷嬷忽地出声,制止了正要发作的宝雀。「你就先去帮嬷嬷煎药吧,我有些话想跟白少爷聊聊,麻烦你。」
宝雀闻言愣住,又看见白乐天得意的朝她眯眼一笑,她只得答应道:「好吧,我这就去了。」不大甘愿的拎起药材,对那个幼稚的男人用力「哼」了一声,这才走出去。
「真是个乖孩子。」白乐天愉快地朝宝雀的背影喊道,见那抹纤细身影在原地站定,抓著药材的拳头紧握,仿佛忍著什么忍到发抖了,最後终於决定奋力奔离他的视线范围。白乐天看得乐不可支,直到他回头发现何嬷嬷一脸凝重的注视著他,他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咳,抱歉、抱歉。」
「白少爷……」何嬷嬷几番欲言又止,心中犹豫,但照宝雀与这男人之间相处的情形来看,她似乎该先做些防备,该把事情摊开来说了……
「白少爷,我想请问你,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苏城曾有一间很大的染坊,叫做万彩染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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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乐天,我嬷嬷跟你说了什么啊?」走在前往织女庙的路上,宝雀忍不注好奇的要问。「关著门讲了老半天,讲到我手里的药都凉了,到底在讲什么事情?」
白乐天背手缓步走著,沉默了半晌,才朝宝雀回头一笑。「是秘密。」
「我当然知道是秘密了!你们两个都不肯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嬷嬷说没事儿叫我别多心,但我看她那神情分明就是有事。你啊更明显,从离开我家到现在,你同我说不到五句话,而且那五句每一句都不超过五个字。『咱们走吧』、『小心马车』、『小心石子』、『不告诉你』、『是秘密』——真是的,让我知道有秘密,又不告诉我秘密是什么,多折磨人……」
「太好奇的小鸟很容易被野猫设下的圈套所吸引,然後被一口吃掉。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画眉就曾发生过这种惨事,你得小心点。」
「……」宝雀狠狠瞪著他的背影,恨不得趁他不备时用力捶他的头一记。「讨厌的家伙,讨厌的有钱公子哥儿……穷人没钱吃饭,你们却花大把银子在饲养什么名鸟身上,讨厌的纨绔子弟,讨厌讨厌……」
「第一,我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我的财富是我努力的成果,一点也不心虚。第二,别因为我说你像鸟就对我心怀怨恨,因为小鸟很可爱啊,而且你也真的像鸟。第三,你喜欢狗,家里养了五、六只还不够,连外头的野狗你也舍不得它们挨饿受冻,所以你应该能体会爱鸟之人为了他养的鸟花大把银子也甘愿的心情。」
「……」又来了,老是一席话就把她说得哑口无言。算了,她不讲话总行了吧?
宝雀果然安静了,白乐天脸上泛起笑,深知她必在心里狠狠的骂他呢。这家伙啊,真是一点情绪也藏不住的,叫他怎么戏弄她都觉得意犹未尽,不想放手……
放手?他本来没发现自己正抓著她不放,没想到却教一个老妇人看出来了——
「既然白夫人已经告诉你黄白两家过往的种种,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当年黄家没落时,老爷夫人并未对白家的背弃有何怨言,而且为了避免这代的恩怨情仇留给将来的子孙,他们夫妻俩不曾将白家毁婚的事告诉宝雀,或者该说——当年才五岁的小姐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婚约。我遵守老爷夫人的遗愿,始终瞒著小姐这个秘密,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有相遇相识的一天,更没想到你们之间——
「小姐是我带到大的,她的心思瞒不了我的眼睛。但是白少爷,请恕我冒昧一问:你对咱们小姐,是不是也生了情意呢?」
当时他太震惊,没回答,但这一路上他想了又想,才发现自己竟真如她所说的,对那个毛躁又莽撞的笨蛋生了情意……何时开始的呢?第一次相遇时被她推倒在地、大骂他贪生怕死那次?还是她在香肉大会上昏倒那次?还是他诚心诚意来道歉却被甩了个巴掌那次……怎么想都没有一个会让他萌生情意的情景嘛。
而且何嬷嬷猜错了吧?那个笨蛋老嚷著讨厌他,就算有心仪的对象也不是他,极可能是丁守竹……
「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那么就请你谨言慎行,别让宝雀误会了,免得将来受伤更深。若是你真对宝雀有意,也请你顾虑著那个被毁弃的婚约,无论如何别让宝雀又为了当年的事情伤心,枉费了者爷夫人的苦心,我拜托你了……
「宝雀想要重振万彩染坊,很希望能赢得织染大会,相信白少爷也是一样的期盼,所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宝雀染出来的布时好时坏,落差极大。不知道白少爷你看出来没有?那孩子染布技巧不如一般师父那样纯熟稳定,完全受心情好坏影响。所以要想在织染大会上夺冠,这段时间内就千万不要让她伤心难过。我看得出来宝雀她待你与一般人不同,请你千万不要让她伤心……」
原来宝雀的心情好坏全都染进布里了吗?难怪这家伙完全掩藏不了自己的喜怒哀乐,简直就是笨蛋一个。
但其实何嬷嬷多虑了,她喜欢的人若不是他,他就没那能耐让她伤心了呀……
「啊!」宝雀的惊呼声将白乐天自沉思中拉回来,只见她惊喜的喊著,一边往前头小土丘上的老树奔去。「是小狗仔!它已经生了小狗仔了!」
白乐天追著她来到老树旁,果然看到一只母狗正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出生没几天的幼犬们眯著眼,正努力的吸吮著母亲的奶水。「有八只呢,真会生。」
「辛苦你了。这几天得带些好吃的东西给你补身子。」宝雀心疼的摸了摸母狗的头,又小心翼翼的抱起其中一只幼犬。「你看,软绵绵、暖呼呼的,好可爱喔。」
白乐天见她又亲又闻,爱不释手,正要提醒她别打扰人家喝奶,她忽然把小狗举到他的脸旁边一比——「嗯,果然很像。」
「什么?」白乐天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将宝雀手里那坨软绵绵的东西拨远些。
「你啊。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看起来跟小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