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了帮哥哥下葬,爹娘仍是四处攒钱买了副薄棺和瘠地。
哥哥瘦长的身子,竟连死后都得不到躺息的空间,为了屈就棺材的大小,爹将哥哥弯曲的放入了其中。
在那吹刮飓风的日子啊!没有法师,没有仪队,就借了个小拖车,爹娘合力将哥哥拖上远处的丘陵。过大的风,让乐雁几度无法顺利朗出娘嘱咐的牵魂诗。爬呀爬,在那寸草不生的贫地,最后向哥哥道离诀。混着泪的黄土,自此永远掩盖了哥哥。
尔后的日子,纵使再多艰苦,一家人挨着过也便是了。但天难从人愿,娘早先怀的胎儿,已过了打胎时期,这小生命,就硬降临与此窘境中。
积债、生活、新生命……在诸多迫切因素下,即使才死别了长子,却也不得已与小儿生离。
娘亲的泪,不曾止歇,挑灯补旧衣和将长子还下的衣裳重裁,借了面粉烘馒头,熏煮老母鸡珍贵的两颗蛋。就带着这单薄的行李,儿时的回忆,便是搁在这难寻难觅的天之尽头,乐雁与安家残末的牵绊……。
离了水的鱼儿.若同柳絮般,飘零凋谢;旋近了天的雁,亦再难觅回根源的树巢。滚滚黄沙后的家乡啊!那未曾有机会相见的弟弟或妹妹啊!枯瘦的爹爹、病弱的娘啊!乐雁自此拜别……。
龙朔元年,圣宗皇帝驾崩,后嗣无子,从亲族推出继位的耿霄,年方八岁。那时,就此远离家乡的安乐雁,年仅十二。
随大煞星介天,诸星亦在宙尘极光引领下,渐行赴轨归位……。
黑漆的厢房,弥漫着浓郁的霉气与骚臭。昏黄灯光下,乐雁看不清周遭情况,但可从躁急的呼吸声及高低不一的哀号啼鸣得知,这小小房间内,是挤满了人。
己在这昏暗房间内,仰躺不得动弹,渡过了多少日子,乐雁也没了准确的时间感。需要搏着所有的体力,去应抗胯下伤口处狂燃的热炙。家乡的一切,在这强烈痛楚下,无法再随刻萦绕,显得既遥远且不真切。
厂子的大哥哥,只会出现在早晚配给餐饮及需要将污血带换去时。其他时间,多是乐雁自己这么挨着,让时间在不知觉间耗去。感觉那不曾受伤害过的部位,凝结缓慢,渗漏出滚烫血液。
乐雁不敢伸手确认,除了惊骇碰触会有所痛觉外,那已以消失的器官,亦是空虚的不真切。
那日,乐雁与多辆马车上的大夥,集体被送入厂子。脱光了衣裳接连着排队,任人不知以何目的检查。
就在一切都还搞不清状况时.便被人推进一充斥血腥味的厢房,几个大人合力将乐雁小小的身子压按在床。
“有必要这么费工吗?我已认命,不会挣扎的。”正当乐雁想转头对压在手边的大人这样讲时,站在他跨开着的腿中间,一副颇有架势的男人,竟拿起布条开始捆绑乐雁的下腹部和臀的上部。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紧接着,男人拿起不明液体涂洒在乐雁股间,那液体有种灼烫的刺烈感,一直到后来入宫后,乐雁方才知那是消毒用的热椒水。但当时,此举是真让他害怕的惊叫。
反而是后来刀起势去,就那一瞬之间,例仅是一世一声的啼呜。对过往的自己,所道之离诀……
尔后,乐雁便因强烈的痛楚而昏厥过去。再度转醒时,就是在这间挤满了人的狭小房间。
经过数日,疼痛已不再剧烈,但下体那种空洞感还是很难适应。
年幼的乐雁尚不知,除了身体的异样违和感外,他的未来,也难同正常人般享尽天伦情爱之道了……。
就在此时,本一直闭锁的厢门,突然被敞开。来人是当时进行手术的大胡子刀匠,及一位看似故作娇态样的怪异老人。
“有哪几个已经到三天之期,放尿过的?”那怪状老人嗲着腔讲道,好像吸不足气似,连声调都游丝弱气的。
回应老人的问语,刀子匠将乐雁及其他几个同期进来的孩子拎起。躺了数日的乐雁被过猛一拎,是险些不稳,只得连忙将床上的家乡布包拿起,靠着墙角角站去。
“就这几个?先前不是同你说,圣上初登基,缺着人使唤,竟才这几个小毛头?”老人的语气显得颇有不悦。
“赖公公,回您的话,就这几个了。今次来的大人,倒没几个顶的住,都回老家城隍城去啦。您若急着用人,还劳您几天后再来一趟。”
听了刀子匠的辩解,那唤作赖公公的老人是也没再同他争论。只就低声唤了几个穿着与他类似的跟班,便领队把乐雁他们这群孩子带出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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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配给单位还各有训练,但,自那日进厂子行‘阉礼’,不论你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今后,你们可都是太监、公公啦!”
“虽然也不是什么得意的事,但总是最贴近皇城,专属服侍咱们天子的重大光荣之事啊!好好的干,或许将来放那么一天,可以见着主子的颜面,那可是祖上积蓄德行了啊!今日是我赖公公引你们进城的,到时可别要做出让奴家丢脸的事呀!”
顶着好久不见的太阳雨,有些较娇弱的孩子,在听完赖公公长篇的演说及理解内容后,便直接昏厥倒地或是嚎陶哭泣。乐雁亦感觉有些不适,却是硬挨着。
待赖公公好不容易发表完训话,那几个跟班,便将乐雁等人分作数批,似又要移动到不知处的地方。
浩荡的在这热闹京城走了好一阵,雨势也渐渐加重。来带领人的太监公公们,是都有备妥伞,自顾自的打了伞遮住雨。乐雁等初进宫的小太监,就只得小心避着雨,能不碍着视线为主要。
一路上人烟渐渐减少,待乐雁直觉时,他们已进入了皇城!
赤红砖瓦绵延铺向地平线尽头,彼端的艳金色荣显宫殿,辉煌的令人未敢直视,在雨雾间更显苍郁壮美。那是驻立盘踞于这广阔大地,仰撑着天际诸星的龙之居所啊!
“这,倒是有几千…不,几万倍的许家宅院附!”
一生未进京城的乐雁,初见皇城便完全被壮阔的气势憾震,只是不自觉呆愣住,傻傻望着远方的宫殿。那天子龙尊所处之场,仿佛有被其龙气所罩盖的神圣火焰,在虚渺间正漩着雨雾燃上遥远的九重天际。
“这是给大人、官员们走的,你这小奴才别妄想了!”
原来乐雁在痴望皇宫时,亦不自觉脱离了队伍,竟朝那视野最无所碍的主门行去。冷不防被领队的中太监踢倒,本紧抱在怀中的家乡布包,也在不慎间脱了手,顺着积雨滑到队伍行进的反方向。
“娘!”
那里头尽是娘在最后为他打点的东西啊!靠在桌沿旁,仰头看着娘枯瘦的指尖,搁置种种行囊的画面,是他对安家最后的回忆。所以那不仅是个单纯布包,它象徵的是在现实绝望中,娘的臂腕,娘的爱,娘的存在!
滂沱的雨势狂落,乐雁是死劲想钻过队伍,构回布包。就在好不容易快碰着那浸在泥水中的布巾时,一道重击却从他颈部劈下,使乐雁纵是再想维持清醒也难逃昏厥。
“每年就总有这么几个难缠的小子!认不清现实真让人头疼啊!姚姚你说是不?”击昏乐雁的中太监如此说着。